老 井

作者:刘红斌

作文君

我们深知广大老师在教书育人之余,笔上功夫也十分了得,所以特开辟了这一小块园地,邀请老师们来自由耕种。老师们平时的练笔、创作、生活感悟,或教学生活中发生的趣事,都可以记录下来,交给我们(来稿请发送到邮箱1300990915@qq.com,主题中标明“园丁花园”,一经刊用即奉寄稿费、样刊和刊用证明哦)。这里是老师们自由表达的舞台,到底是种花还是种树,说甜还是说辣,全由老师们做主。作文君退下了,老师们尽情发挥吧!

农村人自有农村人的活法,农村的孩子也自有他们自己的乐子。

小时候,家里有一口老井,按汉字的“田”字形分布着四个物件:右上方是井口,右下方是一個水簸箕,左上方是一丛长得很旺盛的马兰花,左下方是一盆养在旧锅里的荷花。凌驾于“田”字之上的是一架磨得发光的辘轳。井口是用一整块青石凿成的。爬满青苔的井壁上有一条条被井绳磨出的深浅不一的小沟儿。

那时候,我是绝不能靠近井口的,只要稍越雷池,母亲的巴掌定会落在我的屁股上。她常常恐吓我说:“井里有大长虫,专吃小孩。”但我还是偷偷地朝井里看了几回,根本看不见有长虫在蠕动。

浇园子的时候是我学做大人的时候。父亲或叔叔在井边打水,辘轳发出吱吱的笑声。水打上来,“哗”的一声倒在水簸箕里,水便装了满满一簸箕,欢快地打着旋儿。水簸箕的下方有一个窄窄的开口,清清的井水便由此涌入垄沟,然后在垄沟的束缚下流向菜畦。我的任务是开关畦口子,把水引到畦里。那时,我扛着一把小火铲,雄赳赳地站在畦边,小战士似的。站在道上的小朋友们别提多羡慕我了,看着他们那眼神,我会把胸脯挺得更高。

要说最吸引我和伙伴们的却是井旁的那一丛马兰花。如果有一天,我们中的一个人发现了第一朵马兰花,那么,不出半天,我们这条街上的小朋友便都会知道。“红斌家的马兰花开了!”“红斌家的马兰花开了!”煎熬般挨过几日,待到花开得多了,我们便着手做马兰新娘的游戏。

那时候,任何一个小伙伴都是不能采花的,因为花是我家的。采下的第一朵花是送给新娘的,我总是把它戴在一个和我平时最要好的女孩头上。女孩们会因此吵嘴,甚至会嘤嘤地哭。怎么办?新郎只好答应她们,让她们明天全做新娘。小秃小子们是永远也做不成新郎的,因为有我。他们只能做吹鼓手,乐器从哪里来?拔几根马兰叶卷一卷。这些乐器有的能吹出吱吱的响声,有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但他们的嘴是很好用的,各种声响都能制造出来。新娘头上罩着一块不知道谁从家里“偷”来的红纱巾,在新郎的带领下,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煞有介事地在院子里扭上几圈。大人们有时会乐呵呵地看着我们胡耍,有时会因为我们拔了他们的马兰而呵斥我们,看到大人们笑,我们便更放肆,听到大人的呵斥,我们便逃之夭夭。逃的时候是很狼狈的,乐器掉了,耳朵上的花掉了,新娘的红盖头也拖到地上了。但混乱持续不了多久,看大人远了,我们便重新打扮起来。

小孩都有嘴馋的毛病。那时候的我最想吃那盆荷花结的莲子了。莲子是很不容易吃到嘴里的。盼了长叶又盼开花;盼了开花又盼成熟。当这一切都过去时,还要过二叔那一关。那时,二叔还是个半大小子,最喜欢捉弄小孩子。每次都是他最先把莲蓬摘下来,然后坐在井台的青石上让我数莲子。好在那时我已会数一些简单的数字了,故而每次也不曾少吃过。二叔将莲子从莲蓬里取出,剥去青皮,摘去苦心,然后放入我早已张开的小嘴里。莲子是不能常吃到的,但希望总还是有的,有希望便会有结果,后来经历的许多事情其实都这样。

渐渐地长大了,于是到外面去求学,从初中到高中,从高中到大学,从大学到单位,一个门又一个门,远离了家,也远离了那口老井……直到将放暑假的一天,母亲来信说:“红斌,妈在井里给你冰了西瓜,等你回来……”

哦,这到底又使我记起了归家,记起了母亲,记起了那口布满岁月的老井和老井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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