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春芳歇

作者:王灿

母亲曾用素白的布将女贞子包起来,缝成硬鼓鼓的枕头。她说枕着女贞子可以让人少些白发。可后来,霜雪悄悄地赶走了她的青春,冻住了她额角的发,并沿着岁月的纹路冰封了更多的领地。

时光最残忍。

正值青春的我们同样害怕衰老,因此想趁着年轻干些疯狂的事儿。可青春本就是矛盾的,所以,有时觉得像乔峰一样死于盛年也是一种幸福,毕竟英雄末路实在令人伤心。是英雄,就要死在最尊敬的对手的剑下,用自己的死完成对另一位英雄的成全,而自己在最辉煌时陨落,亦无悔。

我们总喜欢各种富有传奇色彩的幻想。幻想自己走入茫茫雪原,在雪地里游荡,看那些终年孤独的容颜;幻想自己骑上蒙古马,呼吸着翻飞的青草气,掠过自由生长的草原,归隐在一抹极目的锡白里;幻想自己走出乏味的房间,舒服地藏在天堂鸟惊艳的尾翼中,轻盈地跃上黎明时分的云影,在清冷的晨曦中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芥川龙之介曾说:“自由和山巅上的空气相似,对弱者都是吃不消的。”一次微不足道的争吵会灼伤眼眸,一次微不足道的失败会痛彻心扉,仿佛我浑身长满了阿喀琉斯的脚踵,一支小小的暗箭就能将我割裂。可是,看看我的周围,千山绵延,小溪奔流,连脚边坚忍的小草都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光芒。我究竟害怕失去什么?只为了名利而奔波忙碌的生活,如今看来多么荒谬!

于是,像瓦雷里一样,尽管我精力充沛,却要委身于这片光华的寥廓,恰恰由于我厌倦了自己的倨傲和懒散。

属于春天的敏感就像手掌中常年不褪的燥热,刚遇上瑟瑟秋风便要偃旗息鼓一阵子。指缝中缓缓流淌的凉爽感觉是摧枯拉朽的前奏,却夹带着木箫的缕缕甜味。不得不说,被秋风俘虏是另一种幸福。随着激情的消散,时间转化成一种更真实、更深沉的尺度,称量我最质朴的脉搏。我知道这过程宛如退潮,憑借不甘的蛮力将岸上的结晶悉数揽入怀中,酝酿出芬芳的沉静。但我更清楚,逝去的青春会以另一种蕴蓄已久的希望被播撒在我们曾经顾盼流连的岸上,而我们的生命将得到另一种更辉煌的延续。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而且后来,老去的时光竟成了圣洁的福音,我们都在时光里获得了救赎。

佳作点评

关于时光和青春,这是永不过时的话题。文中,作者对青春和时光的感受经历了一个转变,由消极转为积极,由表层转为深刻,真实自然。文章文笔清新优美,拟人、排比、比喻等修辞手法的运用,以及名言的引用,更是为文章增色不少。

(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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