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处

作者:陈建炀

梭罗抛却滚滚红尘,在瓦尔登畔离群索居,最终收获了倒映湖面的一夜繁星,领略到山间小溪的流水潺湲,尽享着空山幽谷的婉转鸟鸣……在这片未被工业化污染的净土上,他的智慧、他的情感、他的才思凝成了一部独步千古的《瓦尔登湖》。

古语云:“行远必自迩,登高必自卑。”天地浩瀚,人间喧哗,欲求成就一番事业,当如王国维在《人间诗话》一书中所言的“必先经过三重境界”。第一重境界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下路”。第二重境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重境界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说白了,就是一有冲破困境的决心,二有不惮寂寞的耐心,三有苦心孤诣的恒信。有此三点,想不成功都难。

孔子曾赞美过他最喜爱的学生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颜回之“贤”,正在与他的贫贱不移、甘受孤寂、乐以忘忧。

古今凡成大事者,莫不忍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孤寂,遭遇过常人难以坚持的窘境。孟子所言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正是对这种境遇的最形象的表达!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在一次次的困厄与磨难中,苏轼这只“孤鸿”涅槃重生。人生路上,难言的孤寂一次次包围着他,而这恰恰为他彻底洗去了沾染于俗世的激进与浮躁,于是苏轼可以抛开世俗的纷扰,去寻访无言的山水,拜访远逝的古人。山水的陶冶,诗书的熏染,使苏轼的灵魂得以净化,精神得以升华,胸襟得以开阔……以至于最终成为中国文学史上一座令人难以企及的高峰。

传说中的杜宇,亡国后化身杜鹃,夜夜啼血,为国招魂。现实中的李煜,亡国后如梦初醒,以泪洗面,以词忏悔。于是,一阕阕新词和泪而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不是一位好君王,最终使得国破家亡,自己亦由万人崇仰的君王变为苟且偷生的俘虏。但他在囚室中却能安于孤寂,痛定思痛,将满腔愁绪凝成饱含血泪的文字,自己则成了词坛的君主。他在文字中涅槃重生,孤寂过后,化蛹成蝶。

蒋捷《虞美人》云:“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人生常常如此:由喧闹到孤寂,由成群结伙到茕茕孑立,由入世到出世……这其中有被动的,有主动的。但是有一点却是肯定的:只有在独处的时候,你才会遇上不被玷污的瓦尔登湖;只有在灯火阑珊处,你才能邂逅一见倾心的伊人。

【点评】

作者以古今中外諸多典型事例证明了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特别是一位思想家、文学家)要想有独到的思想,有不流俗的作品,就必须有一个离群索居和苦心孤诣的经历和过程。只有在那种免于凡俗侵扰的处境中,才能心无旁骛,独立思考,专心创作,才能打造出遗世独立的作品。李煜、苏轼、梭罗的经历和成就都说明了这一点。(王淦生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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