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与年饭

作者:胡文捷

也许是因为村庄中古朴的过年方式正在消失的关系,我总喜欢读有关儿时过年的文章,也喜欢读那些做年饭的琐碎过程。那样的描述不必是大快朵颐的酣畅和痛快,也不需要鞭炮声声沸反盈天的热闹,我喜欢细水长流的描述,就像《怀念带乡味的年》这篇文章,没有华丽辞藻的堆砌,只是平铺直叙地描述着儿时的年,可这样近乎白描的叙述里,却给人一种妥帖而温和的美好。

正如一篇好的文章所能带给我们的那种与记忆相重叠的感动。

有个笑话曾经说,每年的某个时候,从空中俯视,可以看到中国人有一次大规模的迁徙,后来人们才搞明白原来是大家都回家过年去了。过年是一年中每个人都期待的日子,学生可以放假,打工客回归故土,老人期待孩孙,夫妻终于团圆……

一年中无论跨越几千公里,在这一年的尽头,他们都会迢迢而来,重新回到亲人身边。不知道有多少远行的游子,在走下火车、踏上故乡的土地时,忍不住热泪盈眶。年少不懂游子的心,读那一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时只能领会字面,可多年以后,这一句诗只是轻轻落在心头,顷刻间就有了千言万语的重量。

年是最特别的。临过年时,邻里友人之间开始走动,门前挂了很多备好的年货,吃不下,总觉得有些浪费,可过年时的快乐在这种富足里膨胀着,每次看着只多不少的美食,就会觉得,这个年好像永远也不会过完。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美食,每个人也有着他记忆中最爱吃的那一碗年夜飯,有些人记得汤料滚滚的白斩鹅,有些人记得新年清晨那一碗热乎乎的汤圆,有人记得喝上两碗就浑身冒汗的小米酒,也有人记得一群人围坐在桌前喝着白酒大声聊天的热闹。

记忆中的年总是和吃的挂上关系,因为无论是亲人团聚还是走亲访友,锅里的吃食总是备着,桌上的果盘里总有各种各样的瓜果,从大年夜开始,每个人的嘴里就没有闲着,或者嗑着瓜子,或者吃着糖果,或者为即将到来的丰盛菜肴拿茶漱漱口。

就像文中的“我”,谈起湖北和江西的年,免不了开始比对不同的菜,描述起来也并非大鱼大肉,因为平日里吃惯了大菜,过年让人期待的并非仅仅是丰盛,而是贴着年的记忆的别致。在赣南吃的大芥菜,总是稍老,所以记得,曾经抱怨过菜一定要给猪吃;吃鱼的时候,叔叔一定会把筋给抽掉,于是以后过起年来,总会想起那些做法不太一样的鲤鱼;还有要搁上墨鱼的炖母鸡,有层次感的翻饺,便宜的甘蔗,自家酿的米酒……

年的趣味,不正是在这些细节里吗?一样东西之所以让人觉得怀念,不是因为它有多完美,有多高级,而是因为它有多少让人念念不忘的细节,那些藏在记忆里的味道并不是最好的,甚至往往有缺憾,可就是这种遗憾和缺失才让人牢牢记住。

后来,过了很久,也许大家都已经不再纠结湖北菜到底有没有江西菜好吃,也许曾经为我们做年饭的奶奶已经去世,可回想起来还是会微笑,因为记忆里的带着乡味的年,原来是最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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