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名家学写作之细节描写

作者:卢兴治

细节,顾名思义,就是细微末节,它是人物、情节、环境的最小单位,犹如人体的细胞。细节描写是对文学作品中的人物、环境或事件的某一局部、某一特征、某一细微事实所作的具体、深入的描写。细节是文学作品的血肉,没有细节,作品就失去了生命。细节描写赋予艺术形象以生命,是文学作品中最富有活力的因素。细节描写可以是人物的语言、动作、心理、外貌,也可以是作品中的环境。学生在平时的写作中,要学会运用细节来刻画人物或事件,做到于细微处见精神,让自己的文章真正做到有血有肉,富有真情实感。

【经典呈现一】

一会儿,门帘一挑,露出一个年轻媳妇来。这媳妇长得很好看,高高的鼻梁,弯弯的眉,额前一溜蓬松松的留海。穿的虽是粗布,倒都是新的。我看她头上已硬挠挠地挽了髻,便大嫂长大嫂短地向她道歉,说刚才这个同志来,说话不好别见怪等等。她听着,脸扭向里面,尽咬着嘴唇笑。我说完了,她也不作声,还是低头咬着嘴唇,好像忍了一肚子的笑料没笑完。这一来,我倒有些尴尬了,下面的话怎么说呢!我看通讯员站在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好像在看连长做示范动作似的。我只好硬了头皮,讪讪地向她开口借被子了,接着还对她说了一遍共产党的部队,打仗是为了老百姓的道理。这一次,她不笑了,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我说完了,她看看我,看看通讯员,好像在掂量我刚才那些话的斤两。半晌,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

——茹志鹃《百合花》

【技法赏析】

小说中的“我”和通讯员分头向老百姓借被子,可是他没有借到,还跟老百姓闹翻了,为了挽回影响,“我”同他到老百姓的院子里,“只见堂屋里静静的,里面一间房门上,垂着一块蓝布红额的门帘,门框两边还贴着鲜红的对联。”战乱时的村庄院子反而显出喜庆的气氛,这一环境的细节描写暗示这一户人家有点不平常。接着是对一个年轻媳妇的肖像描写,是一个特写镜头,作者用一连串的动作来写,“她听着,脸扭向里面,尽咬着嘴唇笑”,从这一细节中,人物的性格已经显出一些端倪,紧接着,“这一次,她不笑了,一边听着,一边不断向房里瞅着”,直到最后,“她转身进去抱被子了”。细节一个连着一个,把年轻媳妇为革命着想,顾全大局的崇高的精神风貌写出来了。

细节的运用,既刻画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又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可谓一箭多雕。

【仿写片段】

母亲放下担子,来不及擦一把脸,便请老师进屋坐下,赶忙走到厨房里,倒了一杯开水,双手端着茶杯,递给老师。见到老师的那一刻,母亲有点手足无措,她扯了扯衣角,坐下,十分谦恭地对老师说道:“真的不好意思,我的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又惹你跑一趟。”母亲说着,有点儿局促不安的样子。老师把儿子在学校里犯下的错,一一地告诉了母亲,母亲听着,一声不吭,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一直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临走时,老师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要是再这样的话,我还是请你们把孩子领回家吧!”

【经典呈现二】

冯兰瑞老头,坐在厚重的桑木案前,腰板挺直,脖筋绷紧,眼神像锥子似地注视着案子上新捏好的泥活。他手持竹刀,这里抹一抹,那里抹一抹。对这么精巧生动的“武松打虎”,你还有什以可挑剔的?武松左膝镇住大虫的花背,倾全身之力向大虫身上压,右手揪住大虫的耳朵,左手抡拳,那大虫拱起半条身子,悬口吊牙,眼眶眦裂。这会儿冯兰瑞双眉挤在一起,只见他那窄细的瞳仁中有两个香火头般的亮点闪动着,直视自己的这件作品,摇了摇头。片刻之后,他似有所悟,重新拿起床上的竹刀,挑一点紫泥,朝着武松的拳背上三剔两刮,顿时,那拳背上便鼓起几条弯曲的虬筋。于此,冯兰瑞的花白胡子里才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放下竹刀,搓着两手,轻轻地从案边站起来。

——房树民《泥活》

【技法赏析】

文章一开始,冯兰瑞老头坐在桑木案前,眼睛像锥子似地注视着案子上新捏好的泥活。然后,他操起竹刀,对作品进行修改,“挑一点紫泥,朝着武松的拳背上三剔两刮,顿时,那拳背上便鼓起几条弯曲的虬筋”。他这样做的目的正好表现出老艺人正直无邪的性格。冯兰瑞热爱艺术,可他绝不容许自己的作品有瑕疵,容不得正直的人的信念有瑕疵,这样,老艺人的形象,浮雕似地刻画了出来。作品正是通过这样的细节来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真实地再现了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

【仿写片段】

爷爷坐在灶膛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上身穿着一件褐色的中山装,低着头,不停地向灶膛里添柴,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奶奶则在一旁,系着一条花色的围裙,正在擀饺子皮,奶奶手里的擀面杖在饺子皮上来回地搓,不一会儿,一张张圆形的饺子皮就做好了。我一会儿看看爷爷,一会儿看看奶奶,不久,锅里的水开了,直冒着热气,奶奶把一个个饺子放进锅里,接着,饺子在锅里上下翻滚,像一只只白色的小船,又像一个个洁白的精灵,我看着锅里的饺子,舔了舔舌头。

【经典呈现三】

一語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进来:这个人打扮与姑娘们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云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曹雪芹《红楼梦》

【技法赏析】

王熙凤的出场,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这一声正好像戏曲舞台上角色还未出场,先从后台送出一声响亮的“马门腔”,她先声夺人,一下子就把来者的三魂六魄给拘定了。在贾府,王熙凤可以这样说话,体现出王熙凤的位高权重。随着后台这一声,一个浓妆的少妇出场了。作者接着用重笔浓彩描绘了其外貌特征。这里,前十数句关于王熙凤衣着和外貌的华丽描写,是细腻的工笔画,是实写;而最后两句则是充满了空灵之气的写意画,是虚写。虚实结合,一个贵族少妇形象合眼如见。而“丹凤眼,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也能够体现出王熙凤的心机深沉。

【仿写片段】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映入我的眼中。他披着破旧的衣服,一头蓬乱的头发被雨浇得湿透,饱经沧桑的瘦削的脸,犹如荒凉的戈壁,死气沉沉。他那双伤痕累累的脚光着,踏在冰冷的马路上,一拐一拐地行走着,像一只瘦小无助的鸟儿,在风中吃力地撑着双翅,却无法与寒威抗衡。突然,他停住了,他低头看了看——那是一只破旧干瘪的易拉罐。他怔了怔,停顿了一下,渐渐地弯下他瘦弱的背部,伸出那双干瘪得像树枝般的手,小心翼翼地,一颤一颤地捧起它。他手里紧紧地拽着那只易拉罐,几乎是紧贴着胸膛,然后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他看到了垃圾箱,眼里透出如释重负的神色,郑重地将它放进垃圾箱里,然后带着满足的情绪,拖着瘦弱的身躯,渐渐地消失在朦胧的雨中。

【经典呈现四】

女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说:

“你走,我不拦你,家里怎么办?”

水生指着父亲的小房叫她小声一些,说:

“家里,自然有别人照顾。可是咱的庄子小,这一次参军的就有七个。庄上青年人少了,也不能全靠别人,家里的事,你就多做些,爹老了,小华还不顶事。”

女人鼻子里有些酸,但她并没有哭,只说:

“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

——孙犁《白洋淀纪事》

【技法赏析】

作者运用简短的对话,十分细腻地揭示出根据地妇女丰富的内心世界:“你走,我不拦你”,说明她在大敌当前之际深明大义;“家里怎么办?”这是一种含有深情的“启发”,却并不要求他来解决。“你明白家里的难处就好了”,这一句表示了她对丈夫的谅解,她所要求于丈夫的,也就是这些。应该说,这是一个合理的要求。这里,当然有感情上的矛盾,但这种矛盾不仅不会损害人物性格,倒是加强了这一性格动人的力量和正面教育的效果。因为她在民族利益和家庭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承受了全部家庭重担,让丈夫安心去打仗,这是一个平凡的人,却有着一颗高贵的时代灵魂。

【仿写片段】

父亲脱下外套,往沙发上一放,走到女儿的桌子前,轻声地说道:

“女儿,这几天在学校里表现如何呀?”

“没什么,很平常,跟往常一样。”女儿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她的作业。

“真的没事吗?可我听說你在学校里发生了一件事。”父亲不紧不慢地说道。

“什么事呀?我可没听说呢!”女儿依旧低着头。

女儿心想:难道学校告诉他了,我在学校犯了个错误,说不定是班主任老师早已打电话给他了。女儿越想越觉得怕。

“爸,真没事,你是不是多心了?”女儿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哦,要是没事就好,如果有了事,你可要告诉爸爸。”父亲坚定地说。

【技法梳理】

一、写细节,首先要做到细节的真实、典型。要保证细节的真实,必须要目光敏锐,察微辨细,要像金圣叹所说,一花、一瓣、一毛、一鳞、一焰,“其间皆有极微”,不仅要体察出微妙差别,还要能体察出微妙之理。除此外,细节还要典型。典型化的细节,能有助于刻画人物的典型性格,有助于描绘出典型的环境,有助于表现作品的主题。

文章的细节是从生活中来的,是靠我们平时细致的观察得来的,而不是凭空编造出来的。从生活中选取的细节才是真实的。如果不注重细节的真实,文章往往会失实,变得苍白无力。

二、其次,要抓住特征,细化动作,延长过程。

抓住人和物的典型特征,运用美术笔法,精工细笔,描画出人物的细部相貌和事件的细微进程。这是细节描写最常见、常用的方法之一。

把一个动作具体的——分解成一个个细微的动作,延长其过程,有助于读者在阅读时产生画面感。叙述类作品中,画面感越强,作品越具体生动。因此,我们在写作人物动作时,不可一笔带过,一定要细化动作,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慢慢地放,慢慢地写,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三、写细节,还要学会运用修辞,画其神韵。

写细节,还要做到用词以少胜多,乃至一字传神,再恰当地运用比喻、拟人、反复、夸张等修辞,可以增强语言的生动性。运用细节描写,一定要对细节进行精心雕琢,使其生动形象地表现事物特征。

四、写细节,关键在于细。细节不细,人物就成了一个个活动的影子,事件成了一个路线图,主题也就成了没有血色的符号。这就要求我们要抓住“一言一动之微,一沙一石之细”,把它们巧妙地镶嵌在文章的构思中,突显人物的神韵和作品的主题。在具体的写作中,要充分发挥自己的联想与想象能力,使细节描写更细腻、更生动、更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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