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鸟

作者:刘滢

嗨,你们听说过树根鸟吗?

他们本来是原始森林里的老树根,因为在土壤里呆得太久,闷坏啦,于是非常希望能到地面上走一走,到天空中飞一飞。

他们怎么知道地面和天空上的事情呢?哦,那是树告诉他们的呀。

反正,当树枯死的时候,有一些勇敢的树根就选择变成树根鸟。1

在森林的深处,一株老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安然地在微风中枯死了,他的树根已经陪伴他一千多年了。

树根想了片刻,就开始借助蚯蚓的力量、风的力量、松果落地的力量,慢慢地拱出地面。这花了他很长很长时间,大约有几百年那么长。

当他几乎用尽了力量,终于全部钻到地面上的那一刻,他开心地欢呼着:“我自由了!”

然而,这并不是真的自由。

接下来,他要在有金黄月光的晚上,将树根变成鸟的脑袋,将四散的根须变成翅膀、身体、尾巴和爪子。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因为树根上的树皮会慢慢剥落。

他可以拥有真正的喙,橘黄色的或者橘红色的喙,坚硬的,尖尖的。他还可以拥有一双真正的眼睛,圆溜溜的,精神极了。

虽然身体只有根须缠绕,里面是空的,但是他们真的可以飞起来。虽然树根鸟只能在森林中飞来飞去,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相对于在黑暗的土壤里沉默度过的千百个日日夜夜,森林中的世界已经有太多新鲜的东西。

就这样,树根变成了一只英俊的树根鸟,他给自己起名叫“一千多年的鸟”。他每个白天都出来飞,他看到了树的模样,听到了鸟的叫声,闻到了花的香味。他在弯弯绕绕的藤上歇脚,在跳跃玩耍的松鼠边散步,在林子中间极速穿行。

他每个夜晚也出来飞,他享受这非同寻常的寂静,享受墨汁一样的黑暗,享受自由自在的飞翔。有月亮的晚上,如果他飞得够高,月光将照在他的身上,在树上映出一幅镂空的鸟的影子。

有时候,他用尖尖的嘴巴去啄一啄地面或者树皮,享受着做一只鸟的趣味。

有时候,他试着喝点水,当然,每次水都顺着根须翅膀流下来。他也试着去吃点碎果子,但很遗憾,碎果子同样也会从空隙里掉出来。是的,树根鸟是不需要吃喝的,他们并不是真正的鸟。

一千多年的鸟还和一些真正的鸟做了朋友,他向他们请教飞行的技巧,询问一些森林之外的事情。他日复一日地沉浸在自己的新生活中,欣赏着美丽的森林世界。2

有一天,他遇到了另一只美丽的树根鸟,她说自己的名字叫“有着柔细翅膀的鸟”。因为她的根须特别柔软,变成的翅膀是那么细密,那么玲珑,那么漂亮。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一千多年的鸟对有着柔细翅膀的鸟说。

“是啊,从土壤里拱出来时,我的力量不够,花了太多的时间。变化成鸟的时候,我的根须太多太细,所以那些树皮剥落的点点滴滴的疼痛,几乎无法忍受呢。”有着柔细翅膀的鸟轻轻地说。

一千多年的鸟安静地看着她,问:“我可以叫你柔翅吗?”

“哦,当然可以。那么,我可以叫你千鸟吗?”有着柔细翅膀的鸟温柔地说。

“很好。”

于是,两只树根鸟亲昵地碰碰对方的喙,喊着对方的昵称,一起结伴在森林里飞翔、玩耍,一起探索他们没有去过的角落。

每当日落的时候,他们就飞向高空,停在最高的那根树枝上,翅膀覆盖着翅膀,静静地看着夕阳落下。

几个月过去了,千鸟和柔翅越来越亲密。一天,柔翅说:“我想有一个孩子。”

千鸟说:“好啊,你是妈妈,我是爸爸。”他去找来银灰色干枝,精心编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鸟巢。

柔翅下了几个树根鸟蛋,鸟蛋是草绿色的、椭圆形的,有点儿像棒球,稳稳地躺在鸟巢里。她很疼爱这几个蛋,常常去亲一亲。

千鸟开始四处寻找食物,他要当爸爸了,必须多储存些。鸟宝宝们和树根鸟爸爸妈妈不一样,他们需要吃虫子。

空闲的时候,千鸟微笑地望着远方,想象自己的宝宝出生的那一天。

终于,鸟宝宝們出生了。请仔细看,他们是真正的鸟。一只黄色的,身体毛茸茸的,红色的喙小巧又可爱。两只蓝色的,个头比较大,爪子却是紫褐色的。还有一只是红色的,长得最小,看上去最柔弱,尾巴长而纤细。

他们的身体软软的,真的是真正的小鸟。

千鸟激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我,我是你们的爸爸。”

“我呢,是你们的妈妈。”柔翅温柔地说,慢慢张开细密漂亮的根须翅膀,把小鸟笼在自己怀中。3

千鸟和柔翅开始忙碌起来了。有了鸟宝宝,他们觉得森林不一样了,他们自己也不一样了。

他们要捉虫子给鸟宝宝们吃,看着那黄色、蓝色的、红色的小脑袋争先恐后地挤着,仰起来大张着嘴巴,唧唧啾啾地叫着,他们就忍不住微笑:“不要抢,每个都有呢……”

小家伙们渐渐长大了,在鸟巢里也不安生,经常互相打闹。看来,可以教他们学飞了!

千鸟和柔翅用心教了几天,发现小家伙们进展非常慢。他们胆子倒是不小,但就是飞不了多远就会掉下来。

柔翅苦笑着说:“哦,我想,我们必须得找真正的鸟教他们飞翔。”

千鸟点点头:“是啊,我们的宝宝是树根鸟的孩子,可更是真正的鸟。他们需要更高超的飞翔技巧,我这就去找我的朋友们。”

有了真正的鸟做老师,鸟宝宝们似乎一下子长大了,短短几天,他们就可以飞得很远了。

“爸爸,看我!”小黄叫。

“爸爸爸爸,我们飞到了一百棵树的外面啦!”小蓝兄弟也不甘示弱。

“妈妈,你可以陪我飞到外面看看吗?”小红就算对妈妈撒娇,也在高空振着翅膀。

千鸟和柔翅相互看看对方,忍不住笑了。

终于,有一天,鸟宝宝们长大了。他们要飞出森林,飞向未知的远方。他们兴高采烈地喊着:“我们要去旅行,要飞到世界的尽头去!”

“这是我们的孩子。看,他们可以飞得很高很远,去看更广阔的世界。”千鸟的翅膀覆盖在柔翅的背上,扭头对她说。

“是啊,看着孩子们自由飞翔,一切都是值得的。”柔翅轻声说。

他们抬头望向远方,那里,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鸟宝宝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光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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