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岁的银行家紧紧地挤在编号23C的座位上。他的手提电脑包抵着因内急而紧张的小腹。同行的乘客阻塞了从座位到厕所的路，他毫无办法。

“登机前真不该喝那些无糖可乐。”他焦躁不安地叹道。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环境上，试着忽略焦灼的小腹。在他右面，一个少年试图将背包放入行李架，一个穿艳粉色套装的女人试图从少年身旁钻过去，却没有成功，被卡在银行家和少年之间。银行家怒火愈盛。他决定闭上眼睛等待，直到通道畅通了。

27秒。

114秒。

1047秒。

他猛地醒来时，飞机已在天空平稳舒适地沿航线飞行了。他快步走到厕所方便。

出厕所走回自己的座位时，他注意到23A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有着火一般头发的小女孩，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他寻找着女孩的父母或亲人。他坐下时，她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不过，她看起来好像没有一点儿担心的样子，只是向窗外搜寻着那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35秒。

91秒。

312秒。

女孩一直看着外面，23B的座位也一直空着。银行家最终断定小女孩是自己一个人，不禁一阵忧伤。她继续在傍晚的天空中寻找着，小脑袋挡住了半个窗口。银行家决定打破沉默。他微微向左倾身，拍拍她的肩膀。

“打扰一下。”

她转身看向他。“什么事？”她羞怯地问。

由于对话实在困窘，他直奔主题：“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她看着他，一双大眼睛含着朦胧的泪水：“我在找我的妈妈。”

男人感到困惑。

“你的妈妈？”

“是的。”她清了清嗓子，想在这位体面的成年人面前表现得不那么孩子气，“我爸爸说，上天堂的人都会来到这里。我从前没有上到过这么高的空中，所以我以为这次我会看到她的。”她稍稍停顿：“但是我找不到她。我想她不在这儿。”

男人的心碎了，声音几乎可以听到。

“我肯定她就在这里的某处，”他报以一个微笑，试着让她安心，尽管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专长的领域是债务融资，而不是哄孩子高兴。

“但是我到处都看了。”她说，眼睛闪着泪光。

“那么，我们一起看怎么样？”他提议，并扭身从一个更好的位置看向窗外。

她看着他，希望的神情渐渐溢于脸上：“一起？”

“当然，为什么不呢？四只眼睛不是要强过两只眼睛吗？我们一起找也许就能找到她了。”

她咧嘴一笑，一滴眼泪涌出她的右眼，滑向脸颊。“好！”她转回身，两人一同看向窗外。30多岁的男人和小女孩便开始了一场天堂的搜索。

4秒。

9秒。

17秒。

他即兴发挥，朝一束厚厚的云朵的方向示意。“也许她在那些蓬松的云彩里？”他问小女孩。她摇了摇头。“如果她在那儿，她会出来看我的。从前，每当我回到家甚至快要回到家的时候，她都能知道。如果她在那儿，她会出来向我挥手的，告诉我她在这里。”她再次坚定地摇了摇头，“她不在那里。”

“好吧，”他再次试探，“或许她在更远处的那一小块云里，只是你看不到她。”

“也许吧……”她沮丧地说。男人意识到这样的解答不能帮他达到目的。“是啊，事实上我也不认为会是那样，”他说着伸长了脖子尝试找一个更好的视角。眼前一派美丽的景象。夕阳投射出鲜艳的橙色、黄色和红色。这些色彩伸缩变化着，横际在天边。下边飘着灰色的云，上方是暗蓝色的天。对于下面那个肮脏的世界来说，天空是令人惊叹的。

灵感突现。

“嗯，你的妈妈有一件黄色的连衣裙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天空，问小女孩。

“是的，”她转身面对他，回答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笑了笑：“我想我找到她了。”

“在哪儿？”小女孩惊呼，并试着随他的目光看去。

他伸手指指小女孩周围的地平线：“天堂里的人不一定是人类的样子。他们能变成任何东西，如动物或树木或介于两者之间的任何东西。这正是天堂如此特别之处。作为对尘世上勇敢无畏的奖励，天堂允许你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东西。当你来到天堂，你甚至可以变成光或色彩。看到那一片美丽的黄色了吗？它一直在那里，从我们起飞直到我们着陆都会在那里。那就是她。那就是你的妈妈。她一直都与你同在，她真是太爱你了。只要你能感知她。”

小女孩伸手摸摸窗户，“真的？”她低声说，眼神透出惊奇。

“绝对没错。她如此温暖、美丽，她一直和你在一起。”

小女孩向着那片色彩用力地挥着手。“嗨，妈妈！我看见你了！”笑声从她的口中传出，她转向银行家，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让我看到她！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整个飞机上都萦绕着她的笑声。

银行家也笑了，看到小女孩心安他很高兴。“不客气，亲爱的。也代我向她問好？”

“我会的。但是……你怎么知道这就是她呢？”

男人微笑着说：“嗯，我的妻子和你的妈妈是好朋友。”

小女孩笑道：“真的？”她在飞机上四处寻找银行家的妻子。

“她在哪儿？”

男人微笑着再次指向地平线：“我的妻子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