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道下饭菜

作者:莊謙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米饭是难得的奢侈之物,打心底讲,能吃上米饭已是极为幸福的一件事情,更不会介意是以什么菜品送饭。但与别家不同,父亲对于生活的“精致”追求,让我小时所食米饭增添了许多惊喜的味道,如今想起直让人分泌唾液,我这几十年再尝多次拌米饭,却是再找不回当时的愉悦感。

  父亲做米饭作料,极有讲究。他常做的有三种送饭作料,乌橄榄、河蚬、咸鸭蛋黄拌豆腐乳。

  腌乌橄榄是那时候村子里常吃的一种送粥食物,五分钱便可得半碗腌乌橄榄。我其实并不爱吃,但父亲的双手可谓神奇,他常买来乌橄榄,去籽切成碎丁,舀上半匙白色猪油,几块油渣切碎,热锅烧开,翻炒,下几滴酱油。待得油香味四溢之时,便把碎乌橄榄入锅,翻炒几秒钟便迅速捞起。颜色鲜艳的乌橄榄碎丁混合着滚烫的猪油,直接淋在白米饭上,搅拌几下便可直接起筷食用。油渣咬起極具口感,乌橄榄很好地中和了猪油的肥腻,配上香热的米饭,咸淡相宜。

  那时候村里任意一条溪流都是干净清澈的,河蚬几乎是随处可见的生物,只要是有水的河道,它们便会在那里扎根生存。蚬肉鲜嫩清香,捡小半篮子,洗干净后随意一炒,便是喜人的一道荤食。

  父亲偶尔也去摸蚬,但他每次去,都有如收割机一般,带回来大量的河蚬、河虾、河蟹等。一两餐肯定是吃不完,于是父亲便把河蚬去壳,挑出蚬肉,洗净后捣碎,加食盐、白酒、蒜头、姜片、辣椒,封罐发酵。待到三两个月发酵好后,便可以食用。平时家里人更多的是用它来送粥,但我更喜用它拌饭,特殊的咸香混合米饭,实在下饭。一阵淡腥味反像是提点了米饭,不至于太过单调。跟臭豆腐、臭鳜鱼之“臭”有异曲同工之妙。

  家里养鸡鸭,鸭蛋生下后,悉数会被母亲拿去腌制起来,也许村子山水好,所饲养水鸭产出来的鸭蛋个大色青,腌制出来的更是红油四溢,令人眼见垂涎。小时候的我特别爱吃自家腌的咸鸭蛋。

  父亲做的一道菜我此生怀念,那便是咸鸭蛋黄拌豆腐乳。取两块腐乳放置碗内,捣碎成泥。煮熟的咸鸭蛋剥去蛋壳,分开蛋黄、蛋白,将流着红油的蛋黄碾细成泥状。点火热锅,放白猪油烧开,下腐乳泥,稍热翻炒后放入蛋黄。再取剁碎的辣椒少许,一并翻炒后起锅。此物专用于拌饭食用,鸭蛋红油与猪油混合成了芡汁,混合米饭,让人直想吞下舌头。

  记忆里的生活与现实已然泾渭分明地分成两个世界,即便后来我出入餐厅食肆,几百上千元一小碗的饭食也曾吃过,但终没有儿时的满足愉悦。关于食物,我倒是有个珍贵的经验可以分享,那便是好好珍惜当前家人做给你的任何一碗简易食物。越是珍惜,越是品味得仔细,几十年后你回忆起便越觉得美味且有满足感。岁月也会帮它加许多分数。

  我至今仍觉得庆幸的,并非是那时吃了多少美食,而是那时的我认真地对待了每一碗父亲做给我的饭食。

  如今回忆,才会恍如重历。

  【素材运用】回忆是一匹识途的老马,无论走多远,都记得来时的路。父亲的三道下饭菜是饥饿年代里惊喜的味道,是艰难岁月里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见证,是多年后念念不忘的舌尖上的记忆。它让我们明白,其实幸福与物质无关,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最简易的食物,珍惜最难得的愉悦感。

  【适用话题】舌尖上的记忆;艰难岁月;品味;幸福

  (特约教师 周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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