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里，我是一只丑小鸭。

不善言谈，性格怯懦，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引以为傲的资本，在一群乡下孩子中间，我不显山不显水地生长着，就像农村春天土地上冒出来的苣荬菜一样。

一天的课间操集会时间，主席台上传来学校教学主任的声音： “下面公布国庆征文获奖名单……×年×班××海诗歌荣获一等奖……”我木木地站在班级队伍中，似乎此事与我无关。居然还有个叫什么海的获奖，反正不会是我。

我现在想不起来当初是怎么参加征文比赛的，是老师布置给全体同学的作业，还是其他情况，全不记得。

同学们的目光都投向我，我也在东张西望，寻找那个了不起的“××海”。

慈祥善良的班主任王老师走近我，一声清脆的提醒：“发什么愣，叫你到主席台上领奖！”

我急匆匆地向前跑去，在众目睽睽之下。

风在耳边轻轻拂过，从班级队伍到主席台，路似乎好长。乡下最富足的就是土地，学校建在一片大荒冈子上，操场特别大，绕着环形跑道一圈四百米，若顺着墙根走一遭，起码二十分钟。不像现在城里学校的小操场，一下课人挨人人挤人，叽叽喳喳，让人觉得喘不上气来。

平时看上去很威严的冯校长此时笑着望着我，我似乎记得他说了什么，还摸了一下我的小脑袋。

一张薄薄的奖状，一本毛笔字帖。我从校长手中接下奖励，可能笑了，也可能没笑，管他呢，反正我得奖了！

對，国庆征文，国庆后颁奖。金秋十月，蓝的天，白的云，秋高气爽。远处金灿灿的稻浪，收获的季节，我收获了！

隐隐约约记得自己写了关于祖国、英雄之类的诗，估计是朗朗上口的，有一点点“诗味”，兴许比顺口溜强点。

这算不算我有写诗的潜质？三十多年前，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拿了全校征文比赛的奖，足够我一辈子引以为傲了吧！

今天当我一次次接到文章发表或获奖通知时，远没有当初那么兴奋激动。包括二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在报刊上发表作品，恐怕也不如学生时代得到的那个校级荣誉在心里分量那么重。

为了可以让家里来客后第一眼看到，获得对方啧啧称赞，奖状被母亲小心翼翼贴在了墙上。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精神鼓励是支撑人们快乐生活的重要支柱。大人们荣获的“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小孩子得到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之类的奖状贴满墙面，让得奖者赚足面子。如果流行自拍，我一定会站在荣誉墙边笑着拍一张照片。

王老师像发现了新大陆，慧眼识才地找到我，让我写一首朗诵诗和郭圣超一起参加学校的文艺会演。

三十多年前，我所在的农村学校各种文体活动蔚然开展，特色教育有声有色，和现在城市里中学学子整天埋在题海里机械枯燥的生活相比，我们幸福多了。

我不是写诗文的天才，无奈搬来各种材料，放学后和郭圣超两个小脑袋凑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编改，然后排练，代表班级上台表演。

今天想来，那土味十足的声音，不知当初对老师同学来说是享受，还是遭罪。可惜当初没录像，否则那份青涩会让我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头审视，我常常在想：假如没有那时学校宽松的学习氛围，假如没有丰富多彩的校园活动，假如没有遇到王彩云等老师，那么，我可能不会有今天站在讲台上面对学生侃侃而谈的从容，也不会有今天在文学领域上取得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