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

“味觉”这个词很妙,将味道和感觉融合在一起。

有了味道,有了感觉,就如同道路上留下的足迹,只要一个碰巧,我们就会想起过往的曾经。也可以说味觉是脑子里记忆的一部分,是一种情意的提醒。

一如我们记得妈妈的咖喱饭、外婆的吻仔鱼苋菜汤,或是曾经几年间天天经过的学校门口拐角的那家豆花店,还有公园旁边最有名的四果冰。

属于家里的味觉是什么呢?从厨房飘散到书房、客厅的香气以及妈妈的背影,是一种无可替代的温暖。

以前每天住在家里,总怀疑所谓的家常菜到底为什么吸引人。现在离家在外,才真的会经常想起那种属于南方的、年幼的幸福。简简单单的水饺,再用清汤打个蛋,倒进半罐甜玉米。这是妈妈的味道,永远模仿不来——即使是三十五楼那家著名餐厅的大厨精心捏制的蒸饺。

下了课,早黑的冬天里,一回到家就能钻进热气腾腾的厨房里取暖,然后端起一个小碗,里面是刚起锅的韭菜水饺,就这么吃将起来,眼镜也被熏得白白的。

一边呼着气,一边还深怕别人会来抢似的,快快咬下一口烫嘴、饱满的饺子。喊着好烫好烫的同时,还跟着妈妈的身影从厨房转到餐厅,像个跟屁虫一样说着今天同学怎样怎样,老师如何如何,真讨厌明天又要小考……

妈妈总是哼啊哈的,还不忘照看平底锅里正煎着的噼啪作响的鱼,而隔壁的炉子上还滚着一锅浓汤。

一碗饺子还没吃完,妈妈就招呼我上餐桌,坐下来吃那条刚煎好的鱼,还不忘把最美味的鱼肚那一块朝我摆着。

每次吃饱了,我都会告诉妈妈,现在胃里的鱼正在浓汤里游泳,好像刚刚还有一个饺子从鱼身边滑过。

高中期间,听见老师宣布“下礼拜规定换穿裙子”的时候,我就知道夏天来了。

夏天来了,我就有凉拌豆腐和凉面可以吃了。

妈妈总是习惯自己做凉面,自己调酱。一早起来常常发现妈妈在厨房里忙碌,她想趁着还没真正热起来的时候先把面煮好。

放学一回到家,便直奔冰箱,拿出冰透的极富弹性的面条,再到柜子里翻出芝麻酱、醋、香油,加上一点水、一点辣油,在碗里拌匀,就是一碗美味的消暑凉面。

然后看着妈妈切葱花、刨黄瓜丝,拿出豆腐装盘,有时还会加上自己腌的泡菜,淋上一点酱油,剥一个皮蛋,就是一道冰凉的小菜。

吃完了再找找冰箱,经常会看到早早切好的橙黄色小玉西瓜,或者是隐隐透出酸酸甜甜香气的杧果。

我知道我很幸运,可以在家里痛快地吃妈妈亲手做的菜,不需要到外面花钱,买商人永远调制不出的爱。

生病的时候,鸡汤就是妈妈的心疼。

前一阵子大病一场,想尽办法拖着满身的病毒和疲惫,回到妈妈的怀抱。

知道我病得不轻,电话里虽然满是责备,怪我没好好吃饭,没多穿一件衣服,骂我活该,但是我心里明白得很,她是极其心疼的。只是因为她知道我身体不好,所以我必须坚强,学会照顾自己,尤其是我一个人的时候,还有她远在天边帮不上忙的时候。

所以我一说回家,她就兴奋地说要买香菇和土鸡,再到中药店抓一点黄芪、枸杞,为我炖一锅汤。我没想到,她还从人家送给爸爸的南北货礼盒中拿了一罐鲍鱼,切片后,连罐子里的高汤放进锅里一起熬。

那个礼拜五傍晚,一踏进家门,我就知道厨房里有一锅山珍海味在等着我。

爸爸埋怨怎么他平常都吃不上,有一丝丝忌妒我这个难得回家一次的女儿,看着他的样子和表情,妈妈得意扬扬地说:“怎么样,生大病回家的人才能吃哦!”

鲜嫩的鸡肉吸满了红枣和枸杞的甜味,汤里还有鸡骨熬汤所渗出的胶质,有些黏黏的;切片的鲍鱼虽然在起锅前才加入这队海陆大军,但是香菇的清新芬芳早已经附着其上。

这锅汤光是材料就已价值不菲,何况还有妈妈在炉子边撇去血水、捞去浮在表面的油脂所花的工夫,还有倾注在汤里面那份满满的怜惜。

所以,哥哥也已知道,每次只要听妈妈说我要回家,就到了打牙祭的美食时间。这样说或许太过偏颇,但是妈妈真的就像堆放着各种美味食物的避风港。

在我嫌自己回家就会胖起来的时候,她总是说:“了不起,那你不要吃好了。”

我总是禁不起诱惑哀求妈妈,就算是让我吃成一头猪或是一只恐龙,我都要吃她炒的米粉。然后带着满肚子的营养和满足,再度回到自己的水泥丛林里,战斗指数瞬间恢复到百分之两百。

妈妈不是大厨师,也不是一个会精心烹煮、讲究必须熬炼出食物精粹的人,但她亲手烹煮的味道独一无二,再好的厨师都没办法复制。

妈妈总是说要教我做这些“家常菜”,我总是赖着不肯学。我知道,即使身为她的女儿,我也没办法完全重现这些熟悉的味道。

我只希望能够一次一次地让脑细胞加深关于它们的印象,好让我即使很老很老以至不能动弹的时候,也一样能够记得这些快乐。

鼻子和舌上的味蕾会知道,这就是我的妈妈。纵使是在别处看见熟悉的菜,闻到似曾相识的味道,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影像,依然是属于妈妈和我的那份幸福。

名师点评

本文感情真挚,主题鲜明。妈妈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爱的味道,也是世界上最好的、独一无二的味道。文章中缓缓流淌着母爱的温馨,令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