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纳孤独,卓然立世

作者:邱逸文

人活于世,每一天,我们的耳朵都在接受着巨量的声音。这些信息经由大脑的飞速处理,最终用于定位我们的所在,保持我们的平衡,维持我们日常的起坐卧行。而我们会循着纷繁声响的来处走去,执着于日日奋进,好走向一个更庞大的人群。但凡融入,便能安心寓居,在震耳欲聋的附和声中满足地阖目睡去。

我们往往是这样选择人生的,所以我们也理所当然地用这种思考模式替那深海之下终其一生吟唱着五十二赫兹的鲸感到悲伤。我们抛洒同情与怜悯,与此同时又在周围人一致的怜悯声中愈发坚定,反复着廉价又专制的评判。

磨去棱角融入人群,这是我们驱散孤独的方式,也是我们获得肯定、确认自我的途径。但我们在做出这一种选择之前,却不曾真正地思考过孤独的定义,不曾明了我们对于孤独的恐惧从何而来。我们已经在群体的“巴纳姆效应”下盲目了太久,以至于心灵对于那灵魂的“五十二赫兹”充耳不闻。

毋庸置疑,如果孤独是一条路,那么在它的表面必然有无边的障眼迷雾。这雾会掩去行路者四周的一切,雾气茫茫仅剩不见五指的虚无,使之孤寂无助。于是刚踏上一步的人们退缩了,口口相传,代代相教,把孤独描绘成了违背世俗美满的怪物,并把融于群体默于社会刻琢成金玉良言。但事实上,所谓的“一个人”并不能等于孤独。孤独不是寂寞,寂寞会令人发慌;孤独不是沉默,沉默它哑然无声。

于是我们便意识到,我们之所以惧怕孤独,甘愿放弃个体独立的存在,正是因为我们选择以功利的态度审视自我与世界的关系。换言之,首先是对于孤独的浅显认知导致了我们的畏惧,然后在趋利避害的天性指引下,我们选择钻入人群来驱散孤寂,却最终失去了个体的独特性,不得不面对真正的寂寞彷徨。

我们忘了在人类历史上孤独曾创造过的价值,忘记了真正的孤独,是一种不依赖于他人的自我认知,是定位我们思考的声音,唯有它拥有着保有我们个体的平衡,维持心灵的起坐卧行的能力。直视孤独需要勇气,但失去了这种直视与赏识的能力,个人的特征性将化为虚无。而倘若失去了对于作为人类存在标志的个体性的确认,所谓的社会性也将如沙溃散。

“一个人重要的不是在别人眼里正在做什么,而是自己心里清楚准备要做什么。”纵然百年过去,莫奈平静而又沉重的话语余音未息。孤独在画家的笔下是流淌席卷天空的如浪星辰;孤独在诗人的口中是汨罗江畔的汩汩水声;孤独在鼓手的棍下是或疾或徐的如雷鼓点;孤独在旅人的足下是无限开拓的步履。那些“点燃闪电”的杰作,往往隐藏着孤独的痕迹,只因它们是大师以个体姿态“如云漂泊”后思想的外化,而非人群中一蚁融汇众言圆滑打磨可得的卵石。不是杰作含有个体思想,而是独立的思想创造了杰作。

我们需要孤独。不是强调独特新异,更不是要孑然独立于尘世之外的孤傲,而是寻求一种和谐。庄子曾言,“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于万物”。孤独于高,可以是一种“洪荒之力”,但孤独于低,也不妨植根于烟火人世之中。它不过是要我们在这七情六欲的人世中纯粹简单地为自己而活着,要我们融于人群却依然可以坚持以个体独立的态度去思索,以慎重考量后的语句去发声。

何不如蒋勋先生所言视孤独为一种福气呢?如一条悠然远行的鲸,伴一片藏在心中的海。首先直视它,然后勇敢地去做。為自己所言,为自己所唱,人生中总有些事不必对他人谈论,却足以内化为个体的价值,成为孤独所赐予日常的细密丰盛的意义。

这名为孤独的强大力量,是唯有心灵可以聆听的五十二赫兹,是纵然被人群冷落,却依然无可置疑地震撼着人心的黄钟之声。

(指导教师/范玲玲 素材来源:《作文与考试》本期41页《五十二赫兹》)

编辑/ 华放 关晓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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