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镜

作者:曾柯昊

你好,我是镜中人。

作为一面镜子,能够说话便成了我的独特之处。但我却因为说话吓死了工匠,因此得名“魔镜”。人们把我放在博物馆里,给我蒙上了一块巨大的黑布,等待第二天清晨用我来给博物馆带来更大的收益。但我不甘心就此被放置在无聊的空气罩里,时间一长,我学会了憎恨……

“砰……”

随着一声清脆的巨响,玻璃罩碎了一地。我有一种很不愉快的感觉,听人们说这叫作疼!我又感觉我变高了许多,仔细一看,长出了两条腿,两只手,对着镜子碎片一看,我变成一个人了。

走在街道上,我時刻注意周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破绽被他们发现。隔老远,看到几个人在远处对着我指手画脚,我连忙转身跑开,听见一个名字被大喊了出来:“宋明哲,他在这儿!”

人群似乎听到了什么召唤一般,发了疯似的向我围了过来,我以为宋明哲就是那个小偷的名字,朝一个人少的方向奋力冲去,但双手还是难敌众手,我只好坐在了原地。

“宋明哲,我最爱看你的节目了,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我知道我应该是变成那个喜剧演员了!我以一个明星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了,但我心里终究是惶恐不安的。我并没有像明星那样给观众带来欢声笑语的能力,况且人们也迟早会发现“我”并不是“我”。在这个社会,没有一技之长是无法生存的。

我压低帽子,把一切能盖住的地方全部盖住,不留一点痕迹。我害怕别人认出我来,我只想平平淡淡地做个“人”。

说实话我并不是人,我只是一个躯壳,我不用像人那样进食,我也没有所谓儿女情长,我有的是自己作为一面魔镜的思考。

每天就这样过着似人非人的生活,然后一直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虽说镜子无聊,但起码可以帮别人看到真实的自己。

一只小狗朝我跑了过来,它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什么,突然,它发了疯似的咬了我一口,痛感让我不禁又对这小狗心生恶意……

突然,我感觉自己变矮了不少,眼前的世界像是换了一个新高度。我的手和腿变得一模一样,似乎是在爬行。路过海边,发现有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狗在远处,而我,是其中一只。

那只咬了我的狗像找到了骨头般欣喜若狂,立马冲过来与我亲近。我连忙用爪子把它赶走,但毕竟我现在也是一只狗,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时间一长就任它抓挠冲撞摸,已是全然没有任何抵抗了。我和它一样,都是孤单的流浪狗……

“砰!”“嗷呜……”

一首生命交响曲响起,一颗子弹穿过了那只小狗的胸膛,人们以防狗咬人为由随意地杀死了那只我刚刚还很讨厌的小狗……

“砰!”

又是一枪,这枪没有打中,显然目标是我,这只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狗!

我飞速地跑进丛林,想着如何才能逃脱追捕者的子弹,我向来是不想去伤害别人的,在危机面前,我不选择和人类硬拼,我可不会像动物园的老虎一样,因为老虎和人就算双双死亡,就算错误在人身上,也没有人会同情动物!我不想死得没有价值!

说完,我朝街角的一个角落冲去,好家伙!大概也只有子弹能把我累成这个样子了!

突然,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手中多了一把猎杀流浪狗的猎枪,我应该变成了人们眼中的猎人和动物眼中的追捕者!

远远地,还看见另一个人在那里寻找目标,他给我打了声招呼,随着我一起到那种流浪狗经常出没的巷道里徘徊着。

我刚刚变成小狗的时刻还历历在目,真是恨透了这些不把生命当回事的人了。我拿起手中的枪,在那个人教会我扣动扳机后,我瞄准了他的头部……

血溅了我一身,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成为这样一个生命的残害者,我似乎违背了自己的本心。但是,我一直错误地觉得,这是应该的。

“啊!死人了!”

枪声惊醒了周围的人,但没有一个肯靠近我,因为我手中还有一把沾满鲜血的猎枪和那颗发黑的心。

突然一个路人上来给了我一棍,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就像那天被抓获时的感觉一样,那样不自在……

我终于又一次来到了派出所,这一次警察说我明天将要被判死刑,连话语权都不给我,就把我带到了审讯室。审讯室内,我对面有一面和墙壁一样大的镜子。

警察把灯打开,但他忘了调节亮度,以至于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光亮,加上那面大镜子正对着我,把灯光全部投进我的身体……

“可恶的镜子,我快看不见了!”

就这样,我的手、脚消失了,我已经不是个完好的人了,换句话说,我变成了我最初的模样——魔镜。

警察自然是感到不解的,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审讯对象就是这面镜子。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我沉默了……

他们拿起我,灯光经两面镜子的反射直射入眼睛,双手便不由自主地去遮挡。

可是,托镜子的手没有了……

我是一面魔镜,一面永远只能成为别人的魔镜,一面可以随时转换处境的魔镜,模仿了世间百态,却难逃破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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