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 春

作者:王汉申

很多人觉得春节是除夕到元宵节的长度。其实不然,每个人的春节都有自己的长短,或是阖家团圆的幸福美满,或是漂泊在外的孤寂苦闷,抑或是亲人坟前一杯薄酒。

很多人的春节正品尝着无助与希望的味道,就像用开水化开的药片,糖衣褪去后,只剩下不为人知的苦涩。

正如我的爷爷奶奶。

很久以前,他们的生活还未沾染城市的喧嚣,仍保留着泥土的芬芳,他们的身体硬朗而强健,任时光流逝,并未留下些许痕迹。

那时的春节,未及“腊八”,就已敲锣打鼓,忙里忙外。每年回家,总是触手可及的热闹,奶奶与姑姑婶娘们忙着洒尘调羹,爷爷与叔叔伯伯谈天说地。吃完团年饭,夜已三更,可大人们丝毫不觉疲倦,倒是我们这帮孩子,前面闹腾得厉害,反而在除夕的鞭炮声中,沉入梦境。

一觉醒来,已是新的一年。便穿上新衣裳、提着礼物去拜年,把对亲人的相思与寄托一并付诸。小孩的嘴好生讨巧,再送上甜甜的祝福,就会有大大的红包。

往后的日子,走马灯似的晃着,蓦然一下,年假就到了底,爷爷奶奶伫立在家门口目送我们离去,渐行渐远。那时候的年可真长呀,一眼望不到头。

后来我发现,爷爷奶奶的年开始变短了,很多东西不觉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唯一没变的,就是一家人看春晚時的其乐融融,和那曲《难忘今宵》。放炮仗的仪式定要举行的,那是每个孩子的新春祭礼。

那些年,我曾固执地以为爷爷奶奶不会变老。

再后来,城市“攻城略地”,乡村“溃不成军”。年岁已大的他们只能随行就市地搬来城里住。今年,对他们来说更是多舛的一年。忙碌多年,兴许是累了,倦了,年逾八旬的他们相继入院,直到“小年”才勉强出院。看着他们的身形,如料峭春风里的一根枯枝,颤颤巍巍,心里觉得硬生生地疼。

妈妈和伯母在厨房里忙活,菜色虽齐,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团年饭也不似从前热闹,大人们都成了家,开枝散叶,顾着小家,淡了曾经的大家。

打开电视,又是一年春晚,金灿灿的,满目缭绕的都是喜庆热闹。从前,心里对春晚还有个挂念。但年复一年的,便也倦怠了,爸爸妈妈和我忙着低头抢红包,爷爷奶奶干坐着,盯着电视发愣。

“啪”的一声,电视上五彩斑斓的颜色消失得干干净净,我诧异地盯着奶奶。身躯佝偻的奶奶叹口气,说早点睡吧。我看着表,九点钟。

我就在被褥中,数着寂寞与苦涩,等着下一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阳光晴好,本想带着爷爷奶奶出去转转,却被一口回绝。空气冷寂下来,安静得让人生畏。蓦然发现,一万响的鞭炮还孤寂地蜷缩在角落里,像个被遗忘的孩子。

窗外,阳光浅照,万物都浮现出生机与活力,分明是春的味道。是啊,春天一点点化开了。但我分明感到,他们的春天,怎么,越来越远了……(指导教师 周易世)

点评

作者撷取“过年”这个片段,通过对比手法,写了先前农村过年的热闹,后来在现代化大潮的侵袭下,农村逐渐空心衰败,亲情淡漠、老人孤寂的现象。揭示了深刻的社会问题,告诉我们不管经济发展多快,都不要忘“本”,要记住乡愁,记住亲情。视角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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