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守护神”常书鸿: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敦煌

作文君

在异彩纷呈的人类文明史上,有四种文化范围最广并自成体系,它们是希腊文化、伊斯兰文化、印度文化和中国文化。这些文化曾交汇于一处,这个地方就是敦煌。“敦,大也;煌,盛也。”它有着4.5万平方米的壁画,每幅都是惊世杰作。如果把敦煌的壁画按两米的高度连接起来,可以绵延25公里。世界上,没有比敦煌更盛大、丰富、斑斓的文化遗产,敦煌被称为东方世界的艺术博物馆,甚至为此专门诞生了“敦煌学”(《意林》2019年第23期《读懂了敦煌,就读懂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一半》带你领略敦煌魅力)。1900年,尘封千年的敦煌莫高窟藏经洞被道士王圆箓开启,彼时软弱无能的清政府未能对其进行应有的保护,致使大批敦煌遗书和文物先后被英、法、日、美、俄等国探险队盗窃掠夺,造成中国文化史上的空前浩劫。在一片狼藉之中,直到1943年,饱受摧残的敦煌终于盼来了它的守护神——常书鸿。

这个成长在西湖边的富家少年,因一场宿命般的邂逅,在更迭的乱世中,一头扎进荒漠,修洞窟、纳贤才、摹壁画、护文物,倾尽毕生心血守护敦煌半个世纪。徐悲鸿称赞他为“艺坛之雄”,季羡林赞他“筚路蓝缕,居功至伟”,“敦煌的女儿”樊锦诗视他为“精神偶像”。

他是我国的第一代敦煌学家,被誉为“敦煌的守护神”,在日本,他更是被称为中国的“人间国宝”。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敦煌,今天,我们就来听一听他的故事,感受他那与千年敦煌同呼吸、共命运的波澜壮阔的人生。

人物小传

常书鸿(1904—1994年),满族,浙江杭州人。1923年,毕业于浙江省立甲种工业学校(浙江大学前身)染织科。1927年远赴法国学习西画,留法10年,他的作品屡获大奖,并被法国国家博物馆收藏,为20世纪早期中国油画的拓荒之旅写下了难得的篇章。与敦煌艺术的邂逅,成为常书鸿人生道路的转折。1936年,常书鸿毅然放弃安定的生活和创作环境,回到战火纷飞的祖国。1943年,常书鸿几经转折抵达敦煌莫高窟,在严酷的自然环境和极其匮乏的物质条件下,筹备建立敦煌艺术研究所,并担任首任所长。由此开始了对莫高窟有组织、有系统的保护和研究工作。此后近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中,他虽然承受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等种种磨难与打击,却仍以苦行僧般的坚忍与执着,为敦煌艺术的保护、研究和传播作出了无以替代的贡献。某种程度上,常书鸿决定了敦煌今天的模样。

名人评价

1.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但能够得遇常书鸿这样的守护人,却不能不说是敦煌之大幸,中国艺术之大幸。——陈寅恪

2.筚路蓝缕,居功至伟,常公大名,宇宙永垂!——季羡林

3.常书鸿太了不起了,献了青春献终生,整个敦煌就是他,他就是敦煌。——“敦煌的女儿”樊锦诗

4.常书鸿先生是敦煌研究院的开创者,正因为常书鸿的开创,我们一代一代的敦煌人,一代一代的莫高窟人才得以坚守在敦煌。——敦煌研究院现任院长赵声良

人物特写

1.塞纳河畔的邂逅

1935年,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上,常书鸿偶然找到一本《敦煌石窟图录》,这部图录是1907年法国探险家伯希和从中国甘肃敦煌石窟中拍摄来的,中国古代艺术的灿烂辉煌使常书鸿受到极大的震撼——“奇迹,这真的是奇迹!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竟不知我们中国有这么大规模、这么系统的文化艺术!”他越深入了解西洋艺术,越感到一种保护中国本土文化艺术的迫切。后来,他又在法国吉美博物館看到伯希和从敦煌藏经洞掳去的大量唐代绢画,看到这些,他痛心疾首。

要放弃在法国的深造和优越的生活条件,回到彼时灾难深重的祖国吗?辗转反侧之后,常书鸿下定决心:回国,去敦煌。他对妻子说出自己的心声:“巴黎虽好,非久留之地,我的理想是将来能让全世界的人像知道巴黎一样知道敦煌,让全世界的人像喜欢巴黎一样喜欢敦煌,我的这个理想只有回祖国去才能实现。”

2.历经艰辛,终入敦煌

1937年,卢沟桥的一声炮响,震碎了无数人的幻梦。自1936年回国后,常书鸿先是在艺术学校教书。后来被推选加入敦煌艺术研究所筹委会。去敦煌前,常书鸿特意去了梁思成家,梁思成一听就连连击掌,“书鸿兄,你这破釜沉舟的决心我太钦佩了!可惜我的身体太差了,要不然我也想再跟你去一趟!”

在战乱中,面对着“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局面,他靠举办个人画展筹集经费。徐悲鸿为展览亲自作序,带头买画。当西行敦煌的计划有些眉目后,在筹委会会议上,他提出要把研究所所址设在敦煌,这个想法刚说出口,会上竟一时冷场,大家都像哑了似的。

常书鸿的理由很充分:“兰州离敦煌有一千多千米,这么远,怎么搞保护又如何搞研究呢?要完成这项使命,我们是非到敦煌去不可的!”但是,没有人回应。

最后,他带着志同道合的伙伴和筹集的物资前往敦煌,一路上吃尽苦头:用兽粪烧开水,戈壁滩上的严寒冻得鼻子嘴唇都麻木了,“捏着鼻子喝了水,皱着眉头吃了黑乎乎邦邦硬的‘锅盔,就着几瓣大蒜,一碟辣椒盐……”

但当他看到敦煌的洞窟、壁画时,却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很值!岂止是很值?从看到它的第一眼起我就在心里说,哪怕以后为它死在这里,也值!”

3.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他是“敦煌的守护神”

谁来救救敦煌?

常书鸿的女儿常沙娜还记得初到敦煌的第一顿饭:“吃饭的筷子是河滩上折的红柳枝制成的,一碗醋,一碗颗粒很大的盐,还有一碗厚面片。那里的水碱很大,倒在玻璃杯里都能留下一层白垢,每顿饭都要喝醋来中和。我们全家在中寺住下,其实就是一间空无一物的土房子。”

1942年,此时的常书鸿已是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负责人,他轻轻推开那扇形同虚设的朽坏的大殿大门,看见原本画得龙飞凤舞的洞窟穹顶,被风沙掩埋,在流沙中翘着一角,就像是一只呼救的手臂。敦煌400多个洞窟,2000多身彩塑和4万多平方米的壁画,积淀着1000多年的灿烂艺术,然而如今石墙被火熏得漆黑、洞窟前室坍塌、栈道被毁……他从未想过,曾辉煌一时的莫高窟,遭遇数次洗劫后,竟成了无人管理的废墟!他恨不能敲出震天动地的鼓声,呼吁全天下的人:你们快来救救莫高窟!

常书鸿迅速制订计划:一是着手石窟初步调查;二是石窟内部清理;三是石窟内遗物古迹的集纳。为洞窟清沙,迫在眉睫。然而放眼整个敦煌,满眼都是沙,没有土,怎么筑土墙?常书鸿找了无数人讨教,最终从一个商贩那里学到拌沙筑墙的方法:“含碱量大的水混合沙土,下死劲夯,就能筑成墙。”就这样,斯斯文文眉目清秀的常书鸿开始挽起袖子跟民工们一起挑水和泥沙筑“土墙”。不久后,一道千米长的沙土墙,整齐而又威风地矗立在莫高窟前。在常书鸿眼中,它不是一道土墙,而是一道守护莫高窟的黄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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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事链接·张大千的“神秘图纸”

常书鸿到达莫高窟后,当时正在莫高窟的张大千非常高兴,亲自下厨做菜,设宴款待。后来,张大千启程离开莫高窟前,语重心长、言辞恳切地对常书鸿说:“我们先走了,而你却要在这里无穷无尽地研究保管下去,这是一个无期徒刑呀!”说着就拿出一个纸卷,并说:“我走后你再打开。”后来常书鸿打开看,发现是一幅寻找蘑菇的路线图。莫高窟地处沙漠边缘,生活非常艰难,很难吃到新鲜蔬菜,这幅“蘑菇图”帮常书鸿找到了一片蘑菇生长地,不时地可以采点鲜蘑菇,改善生活。从此常书鸿也很钟爱蘑菇,还作了一首蘑菇的打油诗:“敦煌苦,孤灯夜读草蘑菇。人间乐,西出阳关故人多。”

我来守卫敦煌!

在敦煌,常书鸿遇到的首要问题是缺钱,国民政府拨发的经费很少,又常常拖延不发,常书鸿变卖了许多自己的油画作品,以弥补经费短缺。甚至有时他还得面对土匪和军阀的勒索……为了给洞窟装上门,他常常去县城动员官员、商人们做功德。不到两年,他的妻子陈芝秀因为生活艰辛和种种家庭矛盾而离开了他。当时只有14岁的女儿常沙娜只好退学回到敦煌,照顾工作繁忙的父亲常书鸿和弟弟。

1945年,敦煌艺术研究所被教育部撤销了建制,导致许多人离开莫高窟,人力也短缺了。为了讨说法,常书鸿变卖了大多数家当前往重庆,经过近一年的斡旋终于保住了研究所。

敦煌的生活条件不好,为了解决职工的住宿问题,常书鸿把皇庆寺后院的一排马厩改造成一个个小房间,家具都就地取材,用土砌成土桌、土凳、土沙发……蔬菜奇缺,他弄来菜籽,亲自带领大家开地种菜、养鸡,从城里弄来奶牛给大家挤牛奶喝。

为了保护壁画,常书鸿规定研究所职工临摹壁画不许上墙拓稿,一律对临。人手有限,他要求女儿常沙娜与大人一样每天上班去洞窟临摹壁画。他还组织人员对洞窟调查,制定洞窟内容表,将莫高窟的洞窟系统地重新编号。今天的莫高窟还能看到三种编号,P开头的是伯希和的,C开头的是张大千的,正式编号则是当年常书鸿组织编订的。

常书鸿像生根一般驻扎在这穷乡僻壤,1949年,他拒绝了国民党当局将敦煌展品运往台湾的命令,又组织保卫小组使石窟在当时一片混乱的局面下免受洗劫。敦煌1944—1949年这段时期,后来被称作“看守式保护”,常书鸿苦行僧一般的执着,最终使这座巨大的文化遗产没再受到更多的破坏。

新中国成立后,莫高窟全面的抢救性修复保护工作正式展开。1950年,敦煌艺术研究所更名为敦煌文物研究所,常书鸿担任所长。敦煌不再是以往的粗放式看守,修建栈道、加固崖壁,保护工作终于像模像样地展开。常书鸿的足迹开始遍布全世界,他先后赴印度、缅甸、日本办展,向全世界展示敦煌艺术之美。1957年首次前往日本办展,就吸引了10万多人參观,创造了日本购票参观艺术展览会的最高纪录。

晚年的常书鸿仍旧对敦煌念念不忘,撰写了《敦煌壁画艺术》《敦煌艺术》诸多文章,编辑和组织出版了《敦煌彩塑》《敦煌唐代图案》《敦煌回忆录》等书籍。1978年起他被调任北京,当时国内敦煌学研究水平仍不及日本和欧洲一些国家,1983年,中国敦煌吐鲁番学会成立,季羡林、常书鸿等专家联名制定了敦煌学研究的具体任务。

4.“如果真的还有来世,我将还是常书鸿。”

女儿常沙娜有次问父亲:“这么苦是为了什么?”常书鸿泰然作答:“为的是保护好这些在荒烟无际戈壁滩上沉睡了千余年的瑰宝,不让伯希和之辈在莫高窟肆意掠夺的悲剧重演。”

建于北魏时期的第254窟,是莫高窟最具代表性的洞窟之一。窟内南壁前部阙形龛下,是著名的《萨埵太子舍身饲虎图》。常书鸿一生之中,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这幅壁画的喜爱,他称赞这幅画作在莫高窟壁画中最为精彩,也一次次为画作中展现的舍身忘我的精神所动容。他要像舍身饲虎故事中的这位主人公一样,为守护莫高窟这座伟大的民族艺术宝库,义无反顾,矢志不渝。

1994年,在莫高窟皇庆寺,常书鸿魂归于这个他曾经度过了无数年月、给予他无数欢乐和悲伤的家。在常书鸿的灵骨栖地,一方黑色的花岗岩大碑上镌刻着赵朴初为之撰写的大字:敦煌守护神常书鸿。在这个充满神佛的地方,被称为“神”的凡人,只有他一个。

日本著名作家池田大作曾问常书鸿:“如果来生再到人世,你将选择什么样的职业呢?”常书鸿回答:“如果真的还有来世,我将还是常书鸿。我要去完成我想为敦煌所做而尚未做完的工作。”常书鸿的一生,从在巴黎见到《敦煌石窟图录》起,便与敦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从此再未分离。

【素材运用】他,在风雨飘摇之际,以几乎一己之力支撑起破碎的千年文明。没人知道,假如没有常书鸿,敦煌的命运会如何。他给予敦煌的很多,索取的却很少。从常书鸿到段文杰、樊锦诗,敦煌重焕光彩的路上,凝聚的是几代莫高窟人的心血——他们坚守大漠,甘于奉献,勇于担当,开拓进取。这是属于莫高窟人独有的精神特质,这就是“莫高精神”。

【适用话题】莫高精神;守护的故事;呕心沥血;民族瑰宝;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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