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糟糕的孩子

巴拿巴斯是个喜欢自夸的小男孩。正因如此,他成为世界上最糟糕的孩子之一。

这个个子高挑、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小男孩来自一个极其富有的家庭。他也很想让你知道这一点。

巴拿巴斯在圣卡斯伯特中学读书。

这是一座位于英格兰乡间、占地一千英亩、具有五百年历史的老校。在这里上学,一年的学费是十万英镑。所有学生都得扎领结、戴高帽。所有毕业生当中只有一个人没有成为国王或首相,最终只当了个外交大臣。由于他给学校带来了奇耻大辱,这个学生的名字被从长长的毕业生名单中抹掉,而其他人的名字则用金箔镶嵌在巨大的木板上,悬挂在宽敞的入门大厅里。

巴拿巴斯总是怀揣着一只皮制公文包,上面刻有他家族姓氏的花体字。他行色匆匆地从一间落满了灰尘的老教室,走到另一间落满了灰尘的老教室,还经常在走廊里把别的孩子拽到一旁,向他们夸耀自己的最新成就。

一个清冷的早晨,他跟在一个小男生后面喊道:“塔昆!”

“嘿,巴拿巴斯!”塔昆热情地回应他的招呼。小男孩的小圆眼镜雾蒙蒙的,站在全校著名的才子面前,他感到很激动。

“数学测验的成绩刚刚公布,既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快说说看。”

巴拿巴斯噘起了嘴:“坏消息是我只得了九十九分。我必须得和数学老师特劳顿先生谈一谈了,我得问问他为什么要扣我整整一分。”

“祝贺你,巴拿巴斯!快告诉我,好消息是什么?”巴拿巴斯得意地笑了。他将很享受下面这个消息带给塔昆的反应。

“好消息是你没及格,你只得了可怜的四十九分!”“噢,天哪!”可怜的塔昆满面愁云。

“所以说,任何事都有好的一面。再见!”巴拿巴斯说完,夸张地把脖子上的围巾一甩,正好砸在可怜的塔昆的鼻子上。

奇怪的是,每当巴拿巴斯自夸的时候,他的脑袋都会变大一点儿。他自己对此毫无察觉,总是一遍遍地跑到舍监办公室去抱怨。哈特内尔先生和他的家具一样,都属于老古董,他们都可以追溯到维多利亚时代。

“哈特内尔先生!有人把我的帽子给弄小啦!”

舍监仔细查看了巴拿巴斯的丝绸礼帽,并且戴在自己的头上感受了一下。“抱歉,巴拿巴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的脑袋变大了呢?”

“胡说八道!”巴拿巴斯大发雷霆,“你给我出去!”

“可这是我的办公室!”舍监抗议了。

“可我就是想让你出去。”

可怜的老哈特内尔先生耸了耸肩,慢腾腾地往外走。

“请你快点!”巴拿巴斯没好气地说。他的老师只好迈着两条老短腿,尽可能快地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个大头男孩不仅功课好,还是个体育优等生。

一天早晨,体育老师波特威先生将向大家宣布,谁来担任新一届校板球队队长。

“经过长时间考察和审慎考虑……”波特威先生刚开始说。

“别再没完没了啦,先生。我想我们大家都知道,新任队长是我!”巴拿巴斯在队伍里喊。

“我们新一届板球队队长是巴拿巴斯!”

就在那一刻,大头男孩的脑袋又膨胀了一点点。他的高帽一下子被挤脱了。

高帽弹了出去,砰!啪!打到了天花板。

“愚蠢的小帽!”巴拿巴斯嘟哝了一声,“好了,大家来为我欢呼三声!嘿!嘿!”

“万岁!”同学们的叫喊声中并没有热情。

“请大点声。嘿!嘿!”

“万岁!”

“再大点声。嘿!嘿!”

“万岁!”

“听着有点像嘲讽。再来一次。嘿!嘿!”

“万岁!”

“哦,对了,作为板球队队长,我现在宣布,你们全都可以离队了,我一个人来打所有位置。非常感谢你们!”

学校彩排戏剧的时候,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巴拿巴斯不满足于只担任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的男主角,他要一个人演所有的角色。

在第一次排练时,他就宣布:“所有的演员都可以走了。我是一个如此优秀的演员,可以演所有的角色。这将是有史以来第一场独角戏剧《哈姆雷特》!”

“可是巴拿巴斯……”戏剧老师泰南特先生刚张开嘴。

“没有可是,先生。你也可以离开了,我自己来导演这出戏。”

最后,巴拿巴斯甚至在校刊《卡斯伯特人》上,给自导自演的戏剧写剧评。

他是这么写的:也许不应该单独赞美某一个演员,但无论是出演主角还是其他所有的角色,巴拿巴斯的表现都是最杰出的。毋庸置疑,学校的年度戏剧表演奖应授予我,哦,我是说,应授予他。

一年当中,巴拿巴斯最喜欢的一天当数颁奖日。今年,他决心要斩获所有奖项,一个不落。

校长贝克先生此刻正站在全校师生面前,他身后的领奖台上摆放着一系列的银奖杯。这些奖杯将颁发给在某些方面表现优异的学生。

那天下午颁发的第一个奖是出勤奖,你要是一天都没有落下课,那就能获得这个奖。巴拿巴斯早就下定了决心要获得出勤奖。于是,即便他的扁桃体发炎,需要摘除,他也要让医生在他上历史课的时候为他做手术,这样他就不会错过任何一节课。

“出勤奖授予……巴拿巴斯!”贝克先生宣布。

巴拿巴斯得意扬扬地走上台领奖的时候,他的脑袋明显大了。

“数学奖授予……巴拿巴斯!”

小男孩的屁股还没完全沾上座椅,就又站起来去领第二个奖,他的脑袋又大了一点儿。当他大摇大摆走回座位的时候,其他的学生开始指着他交头接耳。

伴随着在大厅后排就座的哈特内尔先生的呼噜声,“ZZZZZZZZZZZZZZZZ”,一个个奖项被颁了出去。

到领取第二十个奖,也就是戏剧奖(巴拿巴斯自动获得这个奖,因为他是那年唯一登上过学校舞台的学生)的时候,巴拿巴斯的脑袋看起来已经极为怪异。它和人们在沙滩上玩的充气沙滩球一样大。他的眼镜被崩飞了。大脑袋在他的脖子上晃来晃去。

可是,他又一次趾高气扬地走到了领奖台上,他那奇怪的样子引得观众席上一阵窃笑。

校长戴着一副厚镜片眼镜,他的视力非常糟糕,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巴拿巴斯的异样。而巴拿巴斯如此渴望拿到所有奖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脑袋的变化。戏剧奖的奖杯是一个银制的莎士比亚剧中人物,他的手中挥舞着一把利剑。

随着更多奖项被颁出,巴拿巴斯手里的奖杯开始在他往返领奖台的途中掉落在地。

哐当!咔啦!啪!

他哪里抱得住这么多的奖杯!而且,每得到一个奖杯,他的脑袋就会跟着大一圈,就好像有人在往气球里吹气。现在,它已经有因纽特人的圆顶小屋那么大了。

对此毫无察觉的贝克先生继续进行着颁奖仪式。此刻,他在宣布那天下午要颁出的倒数第二个奖项。“象棋奖获得者是——塔昆!”

同学当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终于有一个奖没有落到巴拿巴斯的手中。正当兴高采烈的塔昆从座位上站起来去领奖时,巴拿巴斯咆哮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你问‘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校长反问。

“我是说,我为什么没有得到象棋奖?”

塔昆举起了手:“我可以插一句吗,先生?巴拿巴斯,我想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根本没有参加过象棋俱乐部,它和戏剧社的活动冲突。所以,很遗憾,你无法两者兼顾。”巴拿巴斯的大脑袋一下子变成了赤红色。

“可如果我参加了象棋俱乐部,毫无疑问我会是象棋冠军。”

“可你会下象棋吗,巴拿巴斯?”塔昆问。

“我没下过。可我相信,如果我下了就一定能赢。所以,象棋奖应该颁给我!”

“求求你,不要吵了,巴拿巴斯!”校长乞求他,“你忘了吗?还有一个奖项没颁呢。塔昆,请到台上来领取你的奖杯。”

小塔昆脸上绽出自豪的笑容。全校学生都站起来为他鼓掌。

“干得好,孩子!”校长轻声说。他把最小的那个银奖杯递给了塔昆。

“谢谢您,先生!”

“作弊!”巴拿巴斯大喊。塔昆并没有被巴拿巴斯的气焰所吓倒。在返回座位的时候,他走到巴拿巴斯身边,说:“对不起啦,巴拿巴斯。也许明年的象棋奖会颁发给你。”

巴拿巴斯伸出手,想夺过奖杯:“我现在就要!”

塔昆及时躲了过去:“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巴拿巴斯。”

“什么事,你这个作弊的家伙?”

“我很担心你的脑袋,它变得很大。也许你得去找医生看看,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下。”

“你想让我错过最后一个奖项?”巴拿巴斯怒不可遏,“不行!快点吧,校长!你这个长臂怪!抓紧时间吧!”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圣卡斯伯的哪一名学生,获得了这项最令人羡慕的大奖。那就是,谁将成为全校学生代表!”

大厅里传来了同学们激动的低语声。“哇哦!”贝克先生清了清喉咙,“哈!圣卡斯伯学校新的学生代表是……”

“赶紧说,你这个笨蛋!”巴拿巴斯吼道。“巴拿巴斯!”巴拿巴斯的脑袋一下子胀成了热气球那么大。

怀抱着一堆奖杯和奖品的他,在去往领奖台的路上绊倒了,包括“戏剧奖”在内的战利品全都摔落在地上。

哐当!砰!哗啦!“哈!哈!”全校学生都笑了起来。

巴拿巴斯的身体往前倒去,那个莎士比亚剧中人物的奖杯上的小人儿手里拿的剑,一下子戳进了他的大脑袋。

咝!“救命啊!”

巴拿巴斯尖叫起来。他讨厌疼痛,除非这痛是加在别人身上的。

当然,贝克先生没有看到他,一下子绊倒在他的身上并且摔下了领奖台。这更引得学生们大笑不止。

“哈!哈!”塔昆是个好孩子,他赶紧跳起来去帮忙,他先把老校长扶了起来。

“谢谢你,女士。”贝克先生咕哝道。

“别去管那只老袋熊!你怎么不来帮帮我?!”巴拿巴斯理直气壮地说。

“好的,这就来,这就来!”塔昆连连说。他快步走上台,去帮助这个总是折磨他的人。

“快把那个倒霉东西拔出来!”巴拿巴斯命令道。

“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

“我只是有点担心,这样的话,事情也许会变得更糟。”

“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子?快把它拔出来!马上!”

塔昆照做了。他把那把小剑从巴拿巴斯的大脑袋上拔了出来。

这么做就等于用针扎一只气球。

嘣!只听一声巨响,就好像巨人放了个屁。一股热气从巴拿巴斯的脑袋里蹿了出来。

噗!他变成了一个“气球”男孩,嗖的一声穿过大厅,在天花板和墙面上弹了几个来回,之后从一扇敞着的窗户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