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国的时候,我的窗前有那么一块低洼的草地,春天的日子来临,它便会生长许多的小草,甚至开出一些小小的花朵,招引一些蜜蜂在那里抖着金翅嗡嗡地飞。许多小孩子们,很喜欢在那块草地上采花或者玩一些他们认为好玩的游戏。这样的日子总是很温馨的,因为阳光、花草和小孩子们,足以把春天装点得美丽而又亲切,让人忍不住掩卷,心驰神往。但是在五月的时节,就会有一场场的雨水降临,雨水把草地旁的冬青树洗得很绿,是那种很清凉的绿,并且注满整个的草地。于是孩子们用纸折起小小的洁白的纸船,来到草地那片水洼子上,启航他们的小小的梦想。
唯有月夜,那块草地是完全属于我的。这时候天地安睡了,一轮皎洁的月兒来到水洼子上,映得那水好一片白。在白水之上,忽然有不知来于何处的小蛙,欢快地跳跃,仿佛是要把那一轮月儿从水中端详个究竟,或者坐在月儿之上,让月儿托着它走。小蛙们如同孩子,待它们游戏得尽情的时候,就一齐坐在水上唱歌。那就是在我的生命中离不去的蛙声了。惯于在夜里读书和写作的我,就极爱着那一扇窗,起起伏伏的蛙声,能让我的思绪飘浮,进入这样一个季节深处。
但如今我没有了南国的那一扇窗子,羁旅北京的日子长长,我的窗前,纵是也有这样一块草地、一簇绿柳,在春天的阳光里,也会有一树杏花装点,但还是感觉少了点什么——是北国没有雨季,我看不到小孩子们折纸船的情景。北京是要到七月或者八月才会有雨,那是槐花开放的时节了。北京的雨会与槐花共舞,一街的槐花雨把整个日子都流淌得芬芬芳芳。但即使是这样的雨,仍不会积上一洼水,引来天使一般的小蛙。所以即便雨后有月,小蛙在这芬芳里也找不到栖落和梳洗的地方。
我固执地想,如是北京的槐花雨能够积成一个洼子,这样一个清浅的弥漫着槐花芬芳的水洼子,有一轮皎月把水映得银银的白,有一群天使般的小蛙,围着月儿唱歌,那该是多么的好啊。我常常在雨后北京的夜里出走,我以为我是能够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的,它就在某一扇窗下,甚至那窗前也有一个痴情展卷的学子,甚至水边,还留着孩童戏水的赤足的脚印。可是,我的出走,却并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地方,我想终归是有这样一个地方的,是我没有找见它罢了。
居京的月夜,于我它是散文化的时光。我在键盘上演绎着一个个的梦,情至深处,会忽然在某一段落,浮起一片蛙声,是南国的春宵里那天真烂漫的蛙鸣,初是浅浅低低的几声,孤独而悠远,渐渐地汇合起蛙的合唱,且愈来愈临近我的窗,仿佛就在那一簇柳下。此时人便恍惚地进入以往的时光,一颗羁旅中的心,忽然一热,为之深深地感动。但待我有心凝神细细地聆听,却发现窗外是一片寂静,静得连月的清辉飘落到柳叶儿上发生的细小沙沙声都能够听到,只是没有了蛙声。哦,此时的我,这才感到深深的失落,原来那一片蛙声,它源于我的梦里,或者说,是那永远也拂不去的幻听了。
春天的今夜,便又是这样,我打开了电脑,轻轻地敲出一段怀想的文字,不觉间窗外就有了一片蛙声,是如许的亲切,如许的温馨,它拂动着春夜的暖风,沿了情感的脉络缕缕入心。而我猛然地觉醒,却分明是,寂夜无边!人不由地发现,那暖暖的一缕情思,竟也就化成两滴浸冷的泪珠,冰凌般地挂在两腮。
[怦然心动]
“那一片蛙声”,在作者的心里,是来自故乡的声音,寄托着他对故乡的思念之情。作者巧妙地把对故乡抽象化的“情思”用形象的“蛙声”来替代,以写对“蛙声”的难忘来表达自己对故乡的怀念与难舍。整篇文章是围绕着“蛙声”来写的,作者先是回忆了南国故乡的“蛙声”:在窗前的水洼,有不知来于何处的小蛙,欢快地跳跃,待它们游戏得尽情的时候,就一齐坐在水上唱歌……接着又写了在北京时所想象、盼望的“蛙声”终不得的遗憾:北国没有雨季,看不到小孩子们折纸船的情景,不会积上一洼水,引来天使一般的小蛙……
“那一片蛙声”根植于作者的记忆当中,因为这样的声音只属于作者的故乡,而对故乡过往时光的温馨回忆,才可消弥他羁旅他乡时的孤独寂寞——“居京的月夜,于我它是散文化的时光。我在键盘上演绎着一个个的梦,情至深处,会忽然在某一段落,浮起一片蛙声,是南国的春宵里那天真烂漫的蛙鸣,初是浅浅低低的几声,孤独而悠远,渐渐地汇合起蛙的合唱……”此时此刻,令人恍若进入以往的时光,让一颗羁旅中的心,忽然一热……
【文题延伸】总有那一种声音;难以忘怀的记忆;思故乡……(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