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没有答案，而是满脑子的标准答案；最难沟通的不是书读得不多、没有什么思想的人，而是书读不少仍旧满脑子标准答案的人。你是这样的人吗？无需辩解，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答案自然揭晓：树上有十只鸟，打死一只，还有几只？
①
阿玉老师望望满堂学生，又对视着教案里的标准答案，有些不知所措。
以前，这个标准答案从来受到学生质疑。说树上有十只鸟，打死一只，其余的全吓飞了，学生几乎十分统一地采纳了这个答案。要说有爆表的状况发生，无非不过是极个别脑子专一点的学生，忽略了枪声的恐吓作用，唯数学而数学，高声嚷嚷，打死一只，还剩九只啊！
这种奇葩答案一出，引得全班哄堂大笑。不用老师纠正，在同学们唇枪舌剑的激辩中，说出错误答案的同学便不好意思地自我纠正了。
现在，学生的脑子像装了云计算似的，和多种知识结合，飞速运转，同一个问题很难有一致的标准答案，他们各有各的理解，各有各的看法，不再在老师的肩迪引导下，乖乖地向唯一的、制式标准的答案靠拢。
阿玉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棵大树，树冠里歇息着十只鸟，又在远处画了一个猎人，猎人举枪向树上的小鸟瞄准。阿玉老师边画边讲：“砰！猎入朝树上开了一枪。”她在枪管前画上气爆云，又画了一颗出膛的子弹，嗖嗖地射向树上的小鸟，问：“这一枪打出去，打死一只，树上还剩几只鸟啊？”
坐在第一排的袖珍人小鸽子马上举手问：“那枪声有多响啊？”
阿玉老师想了想：“大概有80到100分贝。”
“80到100分贝……”小鸽子寻思着，“那1分贝有多响啊？”
阿玉老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反问，还好，她备课时做足了假想，对分贝做过细考。“1分贝很微弱，3米的距离能听到的蚊子飞，或者，机械手表放在脑后所听到的走秒声。”
“我没有机械手表，”小鸽子举起左臂，“老师您看，我的是漂亮的小花猫电子手表。”
阿玉老师微微有些窘，想了想，“这么说吧。世界卫生组织对耳朵听力有个界定：26到40分贝，为轻度耳聋；41到55分贝，为中度耳聋；56到70分贝，为中重度耳聋；71到90分贝，为重度耳聋。我刚说了，枪声有80到100分贝，就介于重度耳聋的范围，就这么响。”
小鸽子的同桌一脸蒙：“分贝？声音叫分贝……分贝是哪来的呀？”
阿玉老师举起右手，将中间三指握起来，夸张地翘着大拇指和小拇指，凑在耳旁，摇一摇，做打电话状：“分贝，是以发明电话者的名字命名的，那个人是美国人，叫亚历山大·格雷厄姆·贝尔。起初声音的最小单位就叫贝尔。后来科学家研究发现，贝尔不能充分描述我们对声音细腻的感觉，又把1贝尔分成十等份，一份叫1分贝，10分贝等于1贝尔。也就是把声音单位又划小了一步，给贝前面加上分，分贝就诞生了。”
②
不等其他同学继续发言，阿玉老师压一压手势：“好了好了，关于声音的问题，我们就讲到这儿。言归正传，说树上还剩几只鸟？”
“那么大的枪声，那就是说能震聋耳朵。”后排的高个男生骆驼峰站了起来，“老师，树上的鸟群里，有没有聋子？”
阿玉老师愣了一下，很快反应道：“鸟又不是我养的，我怎么知道呢！”
骆驼峰憨嘟嘟地抓着自己的一只耳朵：“这就不好办了，若有聋子的话，它听不见枪声，任尔东西南北声，我稳在枝头坐。”
还没弄清楚骆驼峰的问题，坐在第二排的活跃分子跳跳兔又跳起来：“打鸟犯法吗？”
“不犯法！”阿玉老师很肯定地回答。
翘楚大白鹅从第三排中间位置举起手来，阿玉老师准她发言，大白鹅质疑：“打鸟不犯法？我爸爸是环保局的，他教育我，人要和大自然和谐相处，不能随便伤害小鸟，每一种鸟都有每一种鸟的益处。比如，燕子北飞，春天来了；杜鹃催割，夏收到了；大雁南回，秋果红了。它们各有各的可爱，我们要好好保护它们。”
“对呀对呀，现在又是退耕还林，又是划定动物保护区的，干吗呀？养草养动物呗，让濒临灭绝的动植物复苏。哎，对了，拿那谁的话说，花鸟虫兽搞得多多的，非法捕猎搞得少少的，人和自然就和谐啦！”大白鹅的后面，冒出来胖乎乎的马牙退路，严肃地解说了一番。
阿玉老师忙解释：“大白鹅说的对，马牙退路也补充的不错，我们要一起保护小鸟。同学们，我们今天上的是什么课？常识课。这里是讲枪打鸟的常识，不是真的打鸟。常识是枪一响，鸟会怎么样？”
“常识是不能打鸟。”坐在教室后门处的细嗓子卡通人说，“鸟在树上快乐地跳跃唱歌，人类平白无故打鸟，鸟会哭的。”
他的同桌金发仙子爱丽缌打断他：“还会哭呢，哭有什么用？鸟儿用乌语哭，你能听得懂吗？请问老师，你确定打死了一只鸟？”
“我确定。”
“你和我一样，都站得远远的，怎么确定打死了一只？”
“它掉下来了。”
③
“掉下来就是死了吗？万一是子弹擦肩而过，吓昏了呢？万一是打到翅膀，它因飞不起来而掉下来的呢？万—这一枪一只乌也没打着，有只鸟受了惊吓，慌不择路，眼睛被树枝戳瞎了，脑袋被树干撞晕了，掉下来呢？万一那只乌本身有病，丧失飞行能力，脚下一滑，掉下来呢？万一……”
“够了，别万一万一的了，你是十万个万一啊？没那么多万一，咱们今天是讲枪打鸟的基本常识。”阿玉老师以强调的语气说。
“老师！”爱卖萌的酷酷猫叫道，“那还是有万一的。”
阿玉老师咂了咂嘴，抖了抖白裙子：“你还有什么万一啊？”
“万一被打中的那只鸟是只母鸟，它怀孕了呢？掉下來的可就是两只鸟。”酷酷猫扮了一个得意相，眉毛高挑，向阿玉老师挑战。
“笨蛋，你家的鸟才怀孕呢！”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提瓶男绿皮茶掷过来一块橡皮蛋，嘲笑酷酷猫多么无知。
酷酷猫欲反驳，邻桌阿哩哩向他跨一步，用双指扎扎他的腰：“打住，打住，你是黄袍怪派来的小妖吗？净胡说八道，哪还有发言权！鸟怀孕，天下奇闻！就算你百分百生在城里长在城里，也不至于没见过鸟是怎么繁育的吧？再说，你爷爷不是养着绿毛鹦鹉么，你的观察力也太弱了吧！”
“绿毛鹦鹉是公的，就一只，自从到我家一直单身，我哪知道它是怎么生育小鸟的？”酷酷猫不服气地还嘴。
阿哩哩向前跨出一大步，几乎越过走道贴上酷酷猫，“那你爷爷还养有斑鸠，那可是一对呢，一公一母，不会先天性不育吧？”
④
酷酷猫脑子里只想赵本山的小品：树上七只猴，地上一只猴，一共九只猴，因为一只猴怀孕了。没曾想张冠李戴了，连自家养着鸟这茬也忽略了，真是个触类不旁通的马大哈呀！他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双手不自然地翻着课本。
阿玉老师趁机引导：“所有鸟儿都是下蛋动物。鸵鸟那么大，能骑个人，也是下蛋的；麻雀那么小，有个缝就钻进去，也是下蛋的；孔雀很美丽吧？一开屏，哇，美如画扇，它要繁衍后代，也是下蛋的。”
同学们议论纷纷，讨论的气氛很浓，顺着老师的引导，罗列了一大堆鸟，连中国传说中的“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都说出来了，还有美国电影阿凡达骑着的红色大鸟斑溪兽，五花八门，孩子们的想象力很是无穷。
阿玉老师敲着板刷，命大家收拢话题，单说树上还剩几只鸟的问题。
“老师，我有个疑问。”第三排靠右窗的花瓣侠采楞彩举手，要求发言。
“你讲，有什么疑问？”阿玉老师将全班的注意力引向采楞彩。
“落在树上的鸟儿都长大了吗？”
“长大了。”
“成年了吗？”
“成年了。”
“可以谈男女朋友了吗？”
“可以了。”
“它们中间会不会有情侣？”
“与打鸟有关系吗？”阿玉老师不再回答采愣彩的问题。
“有关系。”采楞彩继续说，“猎人那一枪，如果恰好打中了情侣鸟中的一只，另一只会很伤心很伤心的，它会为死去的心上人殉情。这样的话，死去的鸟儿就不是一只，而是两只。”
采楞彩的话，提醒了座位后面的小诗仙张板桥，他踮起脚尖，身子向前倾，生怕阿玉老师发现不了似的：“老师老师，这猎人枪法咋样？”
“枪法很好！”
“百发百中？”
“百发百中！”
“他会不会一枪串两个糖葫芦，来个一石二鸟呢？”
⑤
“还一石三鸟呢！”阿玉老师十指插进头发里，向后拢了拢：“好了好了，你们只需回答我，树上十只鸟，被猎人开枪打死一只，还剩几只？”
前排靠左窗的严实嘴乌里巴努举手，他可是最不善发言的一个人，平常请都请不起来，今天这样主动，阿玉老师喜出望外，两眼都放亮了，请他赶紧说答案。
“还剩九只鸟。”
全班哄堂大笑。
阿玉老师收住笑，走到他面前：“拜托，这么低级的错误早没人说了，你能不能长点心！”
乌里巴努紧张得嘴唇发颤：“老师，猎人要是给他的枪上装上消声管，开一枪，没打中的鸟儿听不见，它们怎么会飞走！”
“噢——”阿玉老师惊讶了，抬手拍拍乌里巴努的肩，請他坐下。
以前，讲猎人打鸟的常识，三分钟足够讲完。现在，占了一堂课，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