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些鹰

作者:特纳·洼恩

在我们朗斯峰深处的老家,鹰常被乡邻称为“鸟头领”“大鸟”或“神鸟”。可以这样说,每一个朗斯峰的山里孩子从认识天空的那天起,也就同时认识了鹰。因为鹰常常出现在蓝天上。人们只要抬头仰望,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白云和彩虹,而往往是轻盈灵动的一两个或三四个小黑点。

“大鹰飞,大鹰高飞,飞到东来飞到西,飞到南来飞到北。最后飞到太阳公公的好房间。” 这是幼小时母亲教我的儿歌,以至于后来每次看到飞鹰,我都会情不自禁地哼起来。那情形,那景致,可以让每一个有心的目击者动容。然而即便鹰看得再多,《大鹰高飞》唱得再好,我对大鹰的具体形象还是不甚了解。

因为在我的视野中,大鹰总是在高处以黑点的缓慢游移或是急速划过的方式呈现的。只有偶尔离我最近的時候,才可隐约看见那对随风轻盈舒展的翅膀。而更多的时候,大鹰则在我目光所及的最高处,守望着我所熟悉的那些山冈、溪流、森林、牧场、田地和村庄。

那些或愤怒或兴奋的大鹰,常常会在高空尽情啸鸣。尤其是在天空乌云密布、山雨欲来之时,高飞的大鹰尽管被厚厚的乌云所牢牢遮盖,但却遮盖不了它的频频啸鸣。大鹰在高处如闪电般穿云破雾,尽显生命的雄姿风采。作为一个虔诚的倾听者,自然会对大鹰产生敬畏之情,而大鹰长得像什么也就无所谓了。事实上,在我的老家,真正有机会仔细观察过大鹰的人并不多。毕竟大鹰都是翱翔在天上,从未看见过它在树木上栖息。即便大鹰到地上捕食蛇、鼠、小鸟或家鸡,那速度也快得让你一时无法看清它的真面目。

正因为有了“鸟头领”和“神鸟”的敬畏称呼,在我的山地老家,人们从来不打鹰,也从来不讨论鹰长得像什么之类的话题。在乡亲们心中,大鹰是家园的守护神。而我呢,似乎在母亲《大鹰高飞》儿歌的启示下,逐渐抱紧书本,最终如大鹰高飞一样,飞到遥远的大山外的一座城市学习。

在远离老家的城市,我在动物园里隔着一道铁丝网,才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大鹰的样子。但令人遗憾的是,我在动物园里所看见的大鹰,全然没有印象中大鹰所应有的风采与气势,只在游人面前流露出无限的悲哀与屈辱。

在野生动物频遭猎杀的年代,大鹰也日渐从天空中消失。而在我的感觉中,无鹰的天空是一个残缺的天空。虽然现代工业文明能给我们的天空带来众多的人造神鹰——飞机,但这种“神鹰”再多,也终究不能替代自然界中真正的生命之鹰。我所担心的是,如果真有那一天,老家的天空也缺少了高飞的大鹰,我肯定会在朗斯峰的天空下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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