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起

作者:孙淼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我也不知自己是怎样在梦中梦见她,又失眠起身想念她的。一切都只有天上那几朵慵懒的云知道吧。回忆像一张巨大的网裹兜着我的心,将我愈缠愈紧。唯有问一句,她在天国是否安好?

她是我的奶奶,一位爱笑的北方老太。因为名里嵌了风这个字,村里人送称号“风姐”。奶奶读的书不多,只念到小学五年级,便辍学在家干农活了。奶奶刚满十八,就嫁给了爷爷,爷爷在部队当兵,便留了奶奶一人在乡下。奶奶生了七个孩子,除了妈妈,其他人都因病夭折了。因为妈妈是个女孩,因此奶奶受尽了嘲讽:不招婿就只能绝后了。奶奶还不曾来得及学会坚强,便要为生计想办法。家中多了个人就多了张嘴。妈妈刚满月,奶奶就把妈妈用床单裹在背上,裤脚一卷便下地干活了。妈妈有时饿得哭了,奶奶又急忙停下给她喂奶哄她睡觉,经常在田里一站就是八九个小时。可那年老天不应景,生了旱灾,即将收获的瓜果都被晒烂在了地里。奶奶抹抹发红的眼眶,回到家,没日没夜的做女红。奶奶说:“等水一辈子都等不来的,换个法子终会有活路,就算有水也要备好接水的东西呀,咋整都会好的!”那一年,奶奶成了村里的织布巧手,在乡里远近闻名,靠着这手艺获得了不菲的收入。那时奶奶在门前挂了一串风铃,说:“那就是我的活路。铃要响得等风来。人用手扒啦不准还要响嘞,想做就会好。”后来我给奶奶的说法起了一个洋气的名字——“风铃理论”。

记得我五岁时,奶奶带我上山放风筝。心急的我扯开线头,随意转转轮子便在山坡上疯跑起来。眼看风筝一次次掉落,我赌气将风筝扔在地上。在我身后的奶奶捡起风筝,拍打去风筝上的灰尘说:“傻丫头,风是要等的。等着也不是像你这样噘嘴抠手呢。风来之前要自己感受风向,这样风筝才能一飞冲天。”奶奶边说边用右臂剑指朝空。我被她逗乐,重整旗鼓,静下心,等风起,不一会儿,风筝便飘摇而上,逍遥在太阳边,在天空里闪一小片脸。我高兴地跳起来,我笑奶奶也笑。她的笑声点亮了四面风,那是世界上最独特的笑声,像什么呢?像风铃,像风铃被风吹时碰撞的乐声。

太阳冉冉升起,我微闭眼睫,起风了。门前的风铃声响起,脑海里浮现她那带梨涡的笑脸。那个倔强的她啊就是吹过我身边的风。她曾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照亮别人,照亮天地。现在的她是天上的哪颗星呢?太远了,我抓不住。

曾经的她在等风起,现在的我正数星星。

小编点评

本文把“等风起”这个容易写得虚无缥缈的题目,落到了实处,从奶奶的绰号“风姐”破题,通过“风铃”“风筝”两个关键道具,引出了奶奶的故事。作者在文中抒发了對已故的奶奶的思念之情,却哀而不伤,将重点置于奶奶积极乐观的心态与人生哲学上,于平淡之中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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