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师董事长

肖一帆

余师董氏,盖一中之奇人也。好英文,后专攻以为业。其讳名世宏,盖集聚天地英豪之气也。但余畏其严厉,乃唤之“董事长”以代其名,仅表敬意。

初,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见其名豪气冲天,以为男师也。及见之,长发飘飘,风华绝代,绰约如仙子下凡,乃知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之不可也。其年已近六旬,仍有优雅倾城貌,绣罗生辉,淡妆饰容。待其上课,嫣然一笑,如夏花始盛,直击心扉。吾班众弟兄皆欣喜若狂,掌声雷动,经久不息;一众女生亦喜形于色,双目放光。无怪吾师国文孙氏尝言:“董师年届花甲,然大类女郎也。”

忆昔董事长教余时,课本教参,毕置一旁。一人,一笔,一板,口说笔录,汩汩滔滔,舌灿莲花。其内容深文奥义,字字珠玑,寓语法之精粹为一体,熔世界之奥妙于一炉。余闻之心服首肯,拜倒辕门。余常为艰深晦涩词句所困,然董事长总能剥茧抽丝,化繁为简,一语中的;且读之怡然,无愁蹙状。余钦其博闻强识,叹余乃不舞之鹤,自愧也。

居无何,渐熟,乃知其性甚严。检查作业之繁,如江南梅雨,缠缠绵绵。初,余有作业未竟而上课,待其视余,怒目圆睁,面红如关公,眼光似飞矢,以数言痛斥余;又以本簿做击余背状,高高举起而轻轻落下。叹息良久,盖痛余之不争也。余亦悔恨不已。余辈一时谈“董”色变,汗不敢出。自此余惧之愈甚。逢其检查、提问,余恐慌尤甚,两股战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无颜抬头以目视之。

董事长花甲之年,其心仍时如顽童。初,董事长唤一蒋姓书生之办公室,蒋生以为背诵默写之事,惧,徘徊良久,乃携纸笔赴之。入室,见董事长笑而视之,全无往日威严之状。蒋生惶惶然,以为大难临头。及其坐,董事长忽指一照片示之,笑曰:“汝之貌类吾一亲戚也!汝细辨之,与汝是否相像?”蒋生闻之甚惑。董事长又曰:“此汝前年师兄,今就读于北大;汝当发奋,期于燕园相见。”蒋生既惧且喜,诺诺称是。及还,似于虎口观游半日全身而返。后与吾等论及此事,仍惶恐不止,自云压力山大。余皆狂笑不能自已。

越明年,董事長忽辞吾班而去,只教邻班。有消息灵通人士云,此乃校方恐其辛劳过度也。呜呼!其信然邪?其梦邪?其传之非其真邪?时举班皆惊,有欢喜者手舞足蹈,更有悲戚者相拥而泣。余闻此言,呆若木鸡,如晴天霹雳,恍有隔世之感。呜呼!孰谓汝遽去吾班乎!

时至今日,师生分离已近半年,然董事长常出入邻班。余每望其背影,皆有悲情纵横。董事长,早知诀汝,余怎会于高一浑噩而无所作为焉!余常忆董事长之授课,闻其声,观其字,如沐春风,似浴沂水。恍惚中,总有仙乐从隔壁班穿墙而来。余性顽劣,常使其怒,故学业无成,至今未达其所望矣,因而愧见于其。每遇其于路,皆逃避甚远,以防照面。一日,余望其背影,略有蹒跚意,亦再无奋发之意气。时余之心痛,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余夜中难寐,忆董事长二三事,乃涂抹成文。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余未成大器,无以报其恩,仅作此文,以望其康健如常,风采依旧。(指导教师 孙伟)

点评

描写人物,贵在笔端蕴含感情而突出人物个性。作者笔下的老师,优雅美丽,年届花甲而有一颗童心;敬业爱生,对学生爱之深而责之切。短短千字小文,对老师的敬爱、怀念,还有一点恐惧以及懊悔、自责等复杂的感情,洋溢在字里行间。巧妙化用古文字句,则是一种有趣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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