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冻梨

作者:佟才录

小时候家里穷,每天都盼着过年,因为只有过年时,我们才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比如冻梨。

一到腊月,父亲就搭车去县城,晚上回来时,肩上便多了一袋子冻梨。那时,新鲜水果稀罕、金贵,乡下人吃不起,冻梨虽然便宜,但也只能在过年时吃上一回。

买回来的冻梨被父母藏到一个我们发现不了的地方。家里有四个孩子,冻梨不藏起来,几天就被消灭光了。但哥哥似乎是福尔摩斯转世,总是能侦探到冻梨藏在哪儿。于是,哥哥每天都被一只美味的冻梨“滋润”得快乐无比。后来,哥哥的“好事”被我发现了,他就分一个冻梨贿赂我,条件是不揭发他。我被冻梨诱惑,失去了原则,与哥哥“同流合污”做起了“硕鼠”。我俩每天在冻梨的滋养下乐呵呵的。弟弟妹妹则疑惑地看着成天笑眯眯的我们。但纸终究包不住火,父母发现装冻梨的袋子松了,便把冻梨换了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藏。这下,我和哥哥吃不到冻梨了,只好眼巴巴地数着日历。我每天早晨最高兴的事就是抢着去撕挂在墙上的日历,因为每撕下一张,离过年就近了一天,盼望吃梨的日子也就少了一天。

忍着肚子里馋虫的噬咬,好不容易挨到了除夕。吃过年夜饭,父亲出去捡了一盆冻梨回屋,倒入冷水泡上,解冻。解冻的过程很漫长,我们围着盆,两手搭在盆上,四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盆里的冻梨化冻,等了一会儿,没了那份耐心,哥哥急切地伸手抓一个还冒着丝丝白汽、表面裹着一层白霜的黑冻梨,一个孩子伸手,其他三个孩子也迅速伸手抢冻梨,拿了就放到嘴边啃。冻梨酸中带甜,煞是好吃,牙冰得又木又疼,冰凉的梨水很清甜,梨水顺着嘴角滴到衣服上,我们也顾不上擦。爷爷奶奶看着我们的模样笑了,他们是不敢这样吃的。爷爷奶奶耐心地等盆里的冻梨被一层厚厚的冰包裹住,再敲碎坚冰取出绵软的冻梨,用手指按一下,冻梨身上出了个坑,便放心地吃,咬一口汁液四溢。这时,我们自己的冻梨已吃完了,四个像饿狼一样的小孩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爷爷奶奶的冻梨,这时爷爷奶奶也会怜爱地再给我们每人来上几口,一大半冻梨又进了我们的肚子。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水果,昔日的冻梨倒成了稀罕物,价格比鲜梨还贵。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看到有卖冻梨的,感觉就像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遂买了一小袋带回家,自己慢慢品尝和回味过去那段贫困却甜蜜的童年时光。过去的时光,也如这冻梨一樣,虽有一丝酸涩,但回味起来如琼浆玉液般冰爽甘甜。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