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缭香美盏来

作者:林欣霖

或许是受到妈妈的影响,自小我就特别喜爱茶具。那些形态各异的茶具对我有着无尽的吸引力,我痴痴地看,痴痴地想,它就那么悄然入梦。

那些盛满泛着琉璃光茶水的茶杯,每一只,都因不同的质地而有着不一样的触感。景德镇的青花瓷挨着唇边时,是冰凉如玉的感觉,那是瓷器的幻想;莲花瓣沿的汝窑冰纹茶杯用边沿淡褐色的温润诉说一段时光;紫砂壶制的茶杯粗糙如脚踏的坚实土地……

回去老家,到妈妈同学开的茶馆中闲聊。我独自站在木架旁,向一件件茶具看去,昏黄的观赏灯打下,茶具边沿流落着恬静悠然的光泽,闭上眼用鼻子去嗅,一丝若有若无的独属它们的气息缭绕。木架下边有一台人工小瀑布,泉声哗哗,有种寒梅煮酒的意境。这些茶具是否又有它们自己的经历?也许年代久些,曾润湿子由的唇,曾随李舒白染过秋霜。或许再近些,那藏于妙玉身侧熏华了渺渺香丝的白胎瓷盏,它们又代表了一个虚渺的空境,深埋其间韵道,这也是我喜欢这些茶具的缘由之一。

君不知,当年茶圣陆羽和耿湋举杯畅饮,陶的脆响回荡在山林之间,倾倒出颇负盛名的《连句多暇赠陆三山人》,“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不论是作仙袂飘飘的竹中茶仙,还是挥墨而就的文人骚客,究其一生,终离不了或精致或粗糙的茶器。“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轻叩茶杯,也曾闻得蓬莱山上玉川子握茶碗,乘清风欲归去;而高鹗瓦铫煮春雪,身旁的古瓷淡香生。

茶与茶具所代表的,是古人宁静致远的精神,是洗却铅华后的悠哉。“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黄庭坚亦然,苏轼亦然,郑燮亦然。历史长河滚滚之间,连绵不绝的文人雅士荡漾着对中华底蕴的守望。欲将心事付与茶漫盏,向东风祝言欢,陶然共忘机矣。那茶烟缭缭之际,沉淀着古人在此间寄寓茶器的高致气节,如今又有谁能知?又有谁细语偏向茶盏来?我默默地倚在窗前,捧著瓷盏向虚空问“寒梅著花未”,悄悄守着这一份情愫。

暖春刚过之时,我用鱼盖紫砂壶滚了一壶红茶,当端着茶杯盘坐于窗台上透过一层纱质遮帘望向远处,心事翻涌如潮,细细想着千百年光影中逝去的无数傲然身影。不甚懂是茶的幽香入怀还是杯的冷彻入骨,有种置身于篁竹中,席天幕地的怡然;或是低檐下做高歌,绘江川邀君赏的倦意微凉。静静的,却不知过了几许。

“纤纤捧,研膏溅乳,金缕鹧鸪斑。”寒江雪上独钓几分醉悠然,白石溪畔斜阳逐流,烹茶轻挥扇,尽入一人眸,茶具默然,却也连带着人影记于心间。兜兜转转几千年来,它不语,却仍满载故事碰撞着自身。所以,我在守望,不仅是那至圣至美的形态质地,还有那储起的悠久历史,以及当年纷纷如柳絮的风流情怀。不知,关羽的那杯温酒可还被盛着?

阿伽什涅在缸中轻轻游动,一念飘忽。

(编辑:关晓星)

文章用细腻优美的语言描述了茶具精致讲究的外在美、厚重深远的历史美及其所蕴含的宁静致远之精神美,让我们看到作者对茶具的喜爱与痴迷。茶具于“我”,仿佛已经具有了生命与灵魂,共同守望一份悠然与诗意。也正是这份独特的情感,让读者也领略到其中蕴含的别样的美,令人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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