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作者:梁罗茜

十梓街上,梧桐吟歌,风恬月淡。而此时,我用右肘移开冰冷的玻璃门,衣服太紧,裹在身上不舒适。

白纱布遮盖的是今天第四个针孔,我紧紧摁住,又不敢太用力。纱布下隐隐露出的血痕,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

再宁静祥和的夜晚,也遮不住药水的气味。

房顶爬着凌霄花的人家早已熄灯了,只留下昏黄里淡淡的剪影。

爸爸骑着电瓶车来接我。我的左臂绑着绷带,使不上劲,只好一脚踩地,另一只脚使劲蹬地把自己挪上后座。一定是夜晚的露水太重,我脚下打滑,差点儿摔倒。深吸一口气,我轻轻地挪了挪脚。夹在耳后的头发不听使唤地拥向脸颊、鼻尖,瓜分着支离破碎的视线。我终究坐了上去,落下滚烫的泪水。

我闻到了洗发水的味道。香香的、柔柔的。我想起家里局促却温暖的浴室里就有这样的味道。

盛家带,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越安静,人越脆弱,尤其在生病时。枕河而眠的穿堂风睡眼惺忪地醒来,呼呼地萦绕在耳边。药效尚未发作,周围万籁俱寂、轻柔朦胧,只有鸟啭虫鸣。柳叶沙沙,花瓣飘落,我泪眼婆娑,想碰碰前面的人,却缩回了手。

十全街,应当十全十美。周围突然亮了起来。护城河倒映着街边的灯光,像朦朦胧胧的梦。等红灯时,爸爸从后视镜里观察我。我躲避着他的目光。

葑门路。路过一家月饼店。鲜肉月饼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钻入鼻孔……头顶的月像一块残缺的玉盘,略有阴翳,更添柔美,平复着我的心绪。中秋节快到了,看来要在医院过节了,好在有美食明月相伴……

转到东环路,一路向南,街上空无一人,电瓶车风驰电掣。此时的苏嘉杭高架桥在头顶疲惫地喘息着。公交车上,晚归的情侣坐在最后一排依偎而眠,神色疲倦。

如果我安然無恙,此刻应蜷缩在被窝里,在甜美的桂花香里酣然入梦。可生活没有如果。

顿时,眼泪夺眶而出,我想马上到家,告诉妈妈,我很痛,很累,我想家。

滚烫的泪珠又滑落下来。

熟悉的桂花香扑面而来,熟悉得令人眷恋,充满心房。

小区里的人家大多都熄灯了。

小街尽头的那束暖光很柔和。它默默告诉我,有人在等我。

刹车的声音第一次听起来这么温柔悦耳。

“到家了。”

我静静撕下纱布,擦干泪水,走向洒满灯光的小路。

世上所有的路,都通向分离与远方,我必须笑着坚强,唯有这条路,温柔地,指向家与团圆。

教师点评

读梁罗茜的《在路上》,触发泪腺,直入人心。琐碎、平实的生活素材原来可以这样细腻地表现亲情,具体又逼真。苏州的地域特色鲜明地浸透在作文中,带给人真切的阅读感受:不仅为她心痛、也为她的坚强点赞。小作者观察细腻、文字平实,却有一种感人的力量。生活中有太多容易忽视的细节值得记录,当你抱怨没有内容可写时,可以尝试在此文中寻找答案。(吴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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