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婧:本色

作者:未知

我的老家,有一群老头子,守着祖地,努力刻画着他们生活的年轮。这其中,有我熟悉的外公、舅公和叔公们。

爷爷们大都出生在解放初期,他们经常会聚在一起喝酒聊天,也常常忆苦思甜般地谈起他们过去的生活和经历。虽然大都是感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和生活中的种种困苦,旁听的我却时常能感受到一股股激扬畅快。

在那个年代,填饱肚子是一件难事,但是荣誉却比命还重要。外婆经常说他们这帮人,要面子,谁都想把事情做到最好,不仅是为了获得认可,更是本性。舅公十来岁的时候,外婆踩水车磨破了脚,舅公就用木板、稻草做了踩板加在外婆的鞋子下面增加軟度和弹性。外婆觉得不够舒服,骂他笨,还把他辛苦做的踩板丢掉了,他不但没有抱怨和反感,反而继续研究,一直改良直到我外婆觉得好用夸他聪明,然后他呵呵地笑,心里如喝了蜜糖一般。

生命总是能在困苦中展现出极大的韧性,在平凡中坚持着最本质的真善美。爷爷们大都和我外公一样是搞建筑的,我们镇上好多几十年的老建筑都出自于他们之手。那个时候没有机械,都是靠肩挑背扛。外公年轻时候是出名的“大力士”,能一人扛起一块水泥楼板攀登着脚手架上二楼,累伤了一头虚汗被拉回家,躺两天就又继续赶工了。没有工期闲暇时他们除了种地,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获得更多的物质来更好地帮扶父母、兄弟,养育儿女,比如撑船去上海运输回粪料,从苏州运输回布料,从嘉兴运输黄酒回来,贩鱼、养鸡,竭尽所能。外公除了造房,起灶、挖井的水平都很高,四邻八乡请他去帮忙,利索的外公半天就能砌一个灶,一天挖好一个井,都是免费帮忙的,人缘非常好。后来他学了电工拿了证,那个时候电力设施不好,总是有问题,谁家晚上灯不亮都来喊他,家里的他总是先放一放,帮忙要紧。

我出生在他们知天命的年纪,他们几十年的努力造就了我衣食无忧的幸福,但这个年代却开始让他们感到困惑。因为,没有人找他们造房子了,小镇轰隆隆开进了外地施工队,他们团队的传统手艺被钢筋水泥、自动搅拌机、大吊机给取代了。人们喜欢更加牢固、美观、潮流并可以快速建成的新建筑。爷爷们仿佛真的过气了,这些靠传统手艺吃饭的老师傅们是时候该退出历史舞台了,甚至有人开始讽刺他们曾经拥有的辉煌和荣誉……但是他们有句口头禅——“三不相信”,不相信舆论,不相信强权,不相信命运,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我可敬的爷爷们不怨天、不尤人,和以往一样定期聚会喝酒,谈笑风生。不同的是他们开始“忍辱负重”地给外地施工队打工。两年以后,外公学会了新的建筑方法,舅公有了大型车辆驾驶证,叔公将现代建筑材料、图纸摸得清清楚楚,还和设计院建立好合作关系,几个人经常切磋讨论对新型建筑的理解;最后所有的公公都学会了诸如扎钢筋、打壳子等现代建筑技术,更新换代后的施工队又回来啦!老家现在的一些功能齐全的小别墅便是他们的杰作,他们用几十年一贯的严谨、负责和出人意料的艺术感,重新赢回了小镇居民的信任。又几年过去了,外地施工队建的房子漏水、墙面剥落、卫生间渗水等问题时有发生,公公们盖的房子还是棒棒的,零投诉。他们自己拍胸脯保证说:“一百年都不会有问题!”然后又呵呵地笑,笑声里透着乐观和坚韧!

现在的他们,头发白了,身体胖了,力气退了,反应也不如以前快了,所以他们负责任地“退休”了!但是四方邻里不管谁家,只要吆喝一声,他们就会放下酒杯饭碗,利利索索地帮忙修修补补。邻居时不时送来些鱼虾鸡蛋,表示感谢,爷爷们还是不收,还是呵呵地笑,脸上的皱纹里写满了正直和善良。

可敬的老头们一直身体力行地付出着却不求回报,用这些最善良的方式教导着子孙。时时劝解年轻的我们要踏实过日子,不要浮夸,不要浪费。更鼓励我们要坚韧地立足社会,适应潮流,掌握自己的命运,画好自己的本色年轮:乐观,坚韧,正直,善良,还有,“三不相信”。

(指导老师:丁建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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