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吧吉祥话:周朝的汉字剧场

作者:谢博霖 黄庭颀

作文君:春节,有没有发现年年岁岁你的祝福老了,梗旧了,心累了?抛开陈词滥调,穿越去周朝取经吧!周人刻吉祥话在器物上,典雅又新潮;另类问候语,古字新意,甩现在的吉祥话一大截!下面,就请跟着作文君来掉一个三千年前的书袋吧!

吉祥话1 “它它巸巸”

“它它巸巸”可说是一句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的吉祥话,无论是西周还是东周都非常爱用。不过随着时代的变迁,也产生过不同的面貌。

早在西周时期,青铜器铭文就曾经出现“它它受兹永命,无疆纯佑”和“阤阤降余多福”的用法,这里的“它它”和“阤阤”都表示经常、永远的意思,就是祭祀者希望过世的祖先或神明,可以经常保佑他拥有很多的福气。

到了春秋时期,“它它”出现了威力升级版──“它它巸巸”,这是山东地区春秋时期限定吉祥话,经常与“受福无期”“寿老无期”“男女无期”一起用。这句吉祥话主要流行于齐国和邿国。齐国是大家熟悉的春秋五霸之一,而邿国是一个位于山东地区的小国家,在《左传》中出现过几次,因为国内发生动乱,后来就被鲁国给吞并了。春秋时期山东地区可以说是走在流行时尚的尖端,常常以齐国为中心出现外界跟不上的新词汇,而邿国大概也受到影响。

在解释这句吉祥话之前,先为大家说明一个简单的文字学小概念。这个“它”跟“也”字,看起来好像是不同的两个字,不过最初都是在表现蛇的形状。现在会变成两个字,是因為分担了不同的字义,才渐行渐远、分道扬镳。这两个字的源头,其实就是同一个字。所以学者看到金文里的“它它”与“阤阤”,便都视为不绝无穷之意。至于“巸巸”,其实就是古典文献里的“熙熙”,像是《左传·襄公廿九年》“广哉熙熙乎”;《周书·太子晋篇》“万物熙熙”;《老子》“众人熙熙”;或者我们现在常讲的“熙熙攘攘”,都是形容广大众多的意思。

所以我们解释“它它巸巸”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它它”和“巸巸”的意思加在一起,于是就变成了绵延不绝、广大茂盛的意思。如果再加上“受福无期”“寿老无期”“男女无期”这些吉祥话,那就是希望福气、年岁和后代子孙绵延不绝,枝繁叶茂,永远没有尽头。

吉祥话2“宜有千金”做个古人的发财梦

战国时期,人们喜欢把自己的愿望刻在印章上,随身携带,没事就可以拿出来赏玩,提醒一下自己要朝印面上所刻写的目标努力迈进。而战国玺印上常见的“宜有千金”吉祥话,就是战国时人的愿望之一。

除了“宜有千金”之外,还有很多类似的吉祥话,如“宜有百金”“宜有万金”“宜有千万”等,它们没有限定哪个地区流行,都是讲出来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好句子。“宜有千金”的意思就是“有很多钱”,以此类推,“宜有百金”和“宜有万金”就只是钱多钱少的差异而已。

“有钱”这个愿望,在我们今天看来是再寻常不过的,人人都有一个致富的梦想。然而“有钱”这个梦想并不是人类与生俱来的,西周、春秋时期的贵族们并没有特别希望有钱,因为他们很少用货币交易,家族兴旺或是年寿长考才是他们追求的梦想。

但是到了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布衣卿相的时代氛围让人们的价值观有了巨大改变。原来一介贫穷的读书人可以靠着游说诸侯国君取得崇高的政治地位,更能够享受随之而来的财富和特权,而另外一群旧时代的没落贵族,为了维持基本的生活排场,不得不向经济实力比较强的新贵族低声下气。这时候,不管是贵族还是一般人都开始尝到有钱的好处,于是“有钱”便成了战国时期人们追求的梦想之一。

有趣的是,战国时人可是大咧咧地将自己的致富愿望铸在玺印上。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战国男子随身携带着“一秒几十万上下”的印章,没事就拿出来摩挲摩挲,甚至盖在自己的本本上面,为的就是鼓励自己能成为人见人羡慕的有钱人。虽然这画面想象起来有些可笑,不过确实是战国时期的一种风气,也幸亏这些玺印都留了下来,才能让我们看到当时人们十分生活化的一面。

吉祥话3 “屯鲁”祝你有福气

西周时期“某鲁”是非常受欢迎的吉祥话,除了“屯鲁”还有“永鲁”“丰鲁”“繁鲁”“宏鲁”等。这当然不是永远的“鲁蛇(loser)”、丰富繁盛的“鲁蛇”或是宏大的“鲁蛇”的意思。因为西周时代的“鲁”可不像现在是“鲁蛇”的代表,而是福气的意思。这样的话,“永鲁”就是永远的福气,“丰鲁”“繁鲁”表示丰富繁盛的福气,“宏鲁”当然是宏大的福气。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鲁多福”“大鲁福”之类的用法,反映出西周时期人们对美好、福气的向往跟祈求。这可能是古今含义差距最大的一组吉祥话了,使用之前,一定要有承担被误解的准备,如果起了什么争议,概不负责哦。

“屯鲁”在《诗经》中写作“纯嘏”,在西周金文中写成“屯鲁”。屯字加纟旁,就成了纯,是一组古今字。纯是一个在古早时代含义比较丰富的词汇,从全、多、厚、大,以至于纯色、美善等比较抽象的意思都有。像《诗经》有“文王之德之纯”,就是说文王的德行至大、至厚、至美。

今天常用“鲁”字的意思,多从“Loser”(失败者)取音近而来,一开始本来是戏谑,孰料越发流传,大有方兴未艾之势。但在先秦时期,“鲁”却是一个非常吉利的词汇。在古音上“鲁”与“嘏”音近经常通用,“嘏”在文献中就有吉祥、福气的意思,因此“鲁”也就是福气的意思。

“屯鲁”两字结合在一起,就是大大的福气,简称大福。但是,什么是福气呢?《尚书·洪范》提出了“五福”的概念:“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简单地说就是要长寿、有钱、平安、德行完美、尽其天年而终,这似乎略微混淆了我们对于寿与福的观念。一般我们对寿的理解是生命历程的长短,而福是现世享受的多寡或者是机运的好坏。但笼统地说,能够活到长寿,不也是一种幸运与赐福吗?

汉语是一种历史悠久的语言,如果上网搜寻“上古汉语”与“诗经”,会发现有不少根据语言学家推测出来上古汉语所朗诵的《诗经》名篇。不仅语音有着极大的变化,词义也是。“屯鲁”的“鲁”也从原本赞美祝福的神坛上跌落,变为粗鲁愚钝之意,又变为失败“鲁蛇”之称。

(摘自《穿越吧吉祥话:周朝的汉字剧场》台湾商务印书馆)

作文君结语:虽然今日吉祥话足够使用,不过语言艺术往往会因滥用而俗套,失却其美感。在漫长的语言史中,许多词汇诞生,也有不少词汇渐渐被人遗忘。有些祝福词今天一望可知,如大吉、多福、难老,有些则不然。这些埋藏在古代的宝物,借助学者的研究,重回现代人的视线。明年春节,不妨试着用用周朝的吉祥话拜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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