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红薯香

作者:张衍凯

作文君

我们深知广大老师在教书育人之余,笔上功夫也十分了得,所以特开辟了这一小块园地,邀请老师们来自由耕种。老师们平时的练笔、创作、生活感悟,或教学生活中发生的趣事,都可以记录下来,交给我们(来稿请发送到邮箱1300990915@qq.com,主题中标明“园丁花园”,一经刊用即奉寄稿费、样刊和刊用证明哦)。这里是老师们自由表达的舞台,到底是种花还是种树,说甜还是说辣,全由老师们做主。作文君退下了,老师们尽情发挥吧!

秋风吹皱河镜,玉米秆儿、棉花秸砍完被农人拉至屋前厝后做柴火烧,地垄间的野果早被采摘殆尽,广阔田野恰是一年最清冷和寥落之时,只有红薯沐浴闪闪银辉,拖着浅绿藤秧,扎进泥土默默地生长。

红薯,明朝由吕宋传入中国,繁殖极强,产量颇大,故可佐以谷粮,大江南北广植。听父辈讲,旧岁青黄不接,红薯曾被视为主粮,即把它们洗净切成块,晾晒起来,磨成粉掺进玉米面蒸窝窝。连日阴潮,再加雨水浸泡,红薯干发霉,蒸熟的窝窝黑乎乎,放置久了则硬得像铁蛋,吞咽后直泛酸水。

这样的经历单属父辈及更远的老一辈,我从小白面馒头已很常见了,只在青黄不接时才依靠掺了玉米面的杂粮挨日。吃腻了细粮,换泥土里产的瓜果品尝便成了期盼且愉悦的调剂。父亲烧地锅,我央求在锅底烤两块红薯吃,揭开炭化的厚皮,黄色内瓤热腾腾,哈着气小心咬。母亲喜欢拣小而长的红薯拿来煮,或者和南瓜一起熬粥。我还做红薯干,将煮熟的红薯切薄片,摊在报纸上放屋顶曝晒,直至颜色转为褐红,嚼起来口感筋道。

谚语曰:“秋风糜子寒露谷,霜降之前刨红薯。”农谚说得清楚,霜降前后刨红薯最适宜,此时红薯根部储藏的淀粉多,味道甜。父亲牵了车,车上放置镢头,羊肠路偶遇熟人,寒暄道:“家北有点红薯,刨来去。”跟在身后,我沿路雀跃,仿佛孙悟空看管蟠桃园,肥美仙桃将要随便享用一般。

刨红薯是个技术活,父亲据隆起的土堆判断红薯的位置,从前部抡镢,太远刨不到红薯,太近则刺伤红薯,极易腐坏。三齿镢头把红薯连根拔起,长的像胡萝卜,圆的像水萝卜,依父亲吩咐,我把红薯集聚成堆,然后装篮倾入车厢。

北方冬季凛冽,农人挖约三米深的地窨子,仲秋就开始储存蔬菜瓜果。红薯运回家,经挑选把上好的放入地窨。地窨洞口狭窄,底部宽阔,取用红薯大人上下攀爬不便,便拿糖块为诱惑,哄小孩子下地窨。现在想来还极刺激:用绳子拦腰拴住,拉紧绳子慢慢把人朝下送,四周洞壁森然,落到底部,接过另一根绳子送下来的竹篮,就可取食红薯了。有时白鼠藏身于红薯堆,冷不防窜出,小孩子惊恐尖叫却无处可逃,惊吓绝望之情宛若昨日。

大学毕业,我定居去家约十里的小城,在一所中学以教书谋生。偶尔回乡,察觉田野林林总总、丰富齐全的农作物日臻单调,如今物产阜盛,想吃红薯,大街上有商贩烤了卖,超市四季供应,然而消遣在田野间的神秘愉悦从何打捞?红薯的甘甜依然流溢齿颊吗?

我愿徜徉千畝红薯秧之间,观河水静流,听微风拂草。我怀念约了伙伴,在河边挖灶烤糊泥红薯的旧事。我思念芬香的黄土以及疯长的庄稼,还有那段在田野度过的宝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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