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红烧肉

作者:张华

  小时候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那时最想吃的,是红烧肉。

  那时候,一年中只有在祭祖和过年时,才能吃到肉。那时的猪基本上都是家养的,吃的是雜粮,因此猪肉是地道的绿色生态食品。在那个年代,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端上桌,尽管没有多少作料,但油光锃亮、香气扑鼻,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回想起来,味蕾的条件反射仍会瞬间激活。夹一块放在嘴里,然后调动起全身所有的感觉细胞,一点一点地慢慢咀嚼,生怕一不小心吞了下去,错过这短暂而幸福的时刻。有人开玩笑说,那时最痛苦的,不是人没了钱没花完,也不是人还在钱没了,而是坐在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前,刚准备伸筷子,梦醒了。那时父母常常教诲我们:只有好好读书,才能考上大学,只有不再种地,才能经常吃肉。事实证明,父母这种激励是十分有效的,我当年努力学习的动力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来自于对肉的渴望。

  在当时人们的眼里,天下最幸福的人莫过于从上海告老还乡的退休工人,不但子女可以接替工作,凭着那份退休工资,还可以隔三岔五地买点肉,让全家保持着红润的脸色。

  别的家庭自然没有这样的幸运,有些人就狠下心来买些板油,回来熬成猪油,这招叫“化肥为油”,以此安抚全家焦虑的肠胃。哪怕是一碗酱油汤,只要舀一勺香喷喷、滑爽的猪油,轻轻沉到碗底,油花便慢慢地一圈圈扩散开来。如果在新出锅的米饭中加入猪油和酱油,趁热搅拌成猪油拌饭。经过猪油的浸润,每粒米都变得晶莹剔透、光彩照人,一碗下肚,一股暖流便在体内涌动,浑身每一个毛孔都会散发出幸福的光芒。

  过年了,情况会好一些,家里会买点肉,放上慈姑、香芋一起红烧,大年初一漂漂亮亮地端出来,很能烘托那种年年有余的气氛。过年的福利不只如此,家里还会买上一个猪头挂在梁上,来年的油水就全靠它了。于是,我们就看着猪头,看着猪头上密密的白毛和深深的皱纹,一直看到开春,直到猪耳朵、猪鼻子、猪下颚等陆续下肚后才彻底断了念想。家里的狗苦熬了这么久,终于也能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在墙角下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骨头。

  小时候最羡慕《水浒传》里的英雄,他们常去酒家,动不动就“切上两斤牛肉”,来一坛酒,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没有半点落草为寇的窘迫。还有那疯疯癫癫的济公,摇着把破扇子,抓个香喷喷的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看得我的口水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一地。

  舌头的记忆比大脑的记忆更加准确具体,有时因餐桌上的某个场景,我的味觉神经会怦然惊醒。曾经梦寐以求的美食,如今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成了推却不掉的应酬和负担,一切与肉类有关的食品成了有损健康的罪魁祸首。遗憾的是,这样的美食再也不可能积淀成刻骨铭心的美好记忆了。

  (宁静姿涵摘自《幸福家庭》2017年第2期)

  【素材运用】红烧肉在今天只是一道普通的菜,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足以让孩子们垂涎三尺梦里流出口水。板油熬成猪油,滑爽的质感,可爱的乳白,任何饭菜里放半勺子,“难以下咽”顿变“奇香无比”。伴随着猪头慢慢变小直至消失,逝去的日子就飘散着美好的记忆。在很多时候,我们无所不能却少了激动,我们可以随意享受一切美好,却没了兴奋,那时的红烧肉是幸福,更幸福的是能感知到幸福的人!

  【适用话题】记忆;幸福;美好;感知

  (特约教师 张亚凌)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