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认真生活的人都知道答案

作者:何霞

2016年,《我在故宫修文物》播出,让许多人开始谈论“匠人”这个词,开始关注传统手艺。时隔几年后,导演萧寒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中国手艺人身上并向我们发问:一百年很长吗?

人生百年,是漫长的修行还是弹指一挥间,没有人能够回答。而《一百年很长吗》所展现的,正是“活着”这件事最真实的图景。导演萧寒说:“三百六十五个日夜,十万公里的行程,我们寻访了一些古老的手艺,延续百年的小店,和小店相依为命的手艺人。一百年,它长成了一段历史,短成了人的一辈子。在镜头下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为钱发愁,为命挣扎,但每个人也以自己的方式迎战着生活,他们窘迫,也曾得意、哭过,却还没有丧失笑的能力。”他们都不是大人物,不是这个时代极力推崇的成功范例,但他们身上有些东西在不经意间疗愈着时代的躁动和伤口,于无声中弘扬着这个时代所稀缺的工匠精神。

手艺人的生命融入某个更广阔的存在,无名,然而坚韧地流传下去。

◆喝酒就要会做酒

“旧酒坛子做酒更稳当。”每当有人问起沈佰和师傅,酿酒为什么非要走街串巷地回收旧酒坛时,他都会慢悠悠地回答。

77岁的沈佰和来自绍兴黄酒的发源地——越城区东浦街道。平时,他总是骑着一架三轮车,走街串巷优哉游哉地收着旧酒坛,和卖酒坛的大爷大妈们斗智斗勇,还爱给酒坛子“晒太阳”。老沈说,自己祖上三代都是酿酒人,“小时候我就想,我会喝酒,一定要学会做酒。学会了,酒就有得喝了。”

古时候百工要熟悉自己手艺的每一道工序,老沈也是这样,几乎酿酒的每个环节他都亲力亲为,自己酿酒、补酒坛、做装酒的木箱,还自己蹬三轮发快递,一个人就活成了一支队伍。在酿酒的特殊时刻,他甚至会睡在酒缸旁边,及时观察酒的变化。夜里,他会掀开被褥,像看护啼哭的婴儿一般,听着酒缸中泡沫的歌唱。

几十年来,沈师傅的生活过得不疾不徐。日子虽然平淡,但酿出好酒便是他自豪、得意的事,“就像交出一张100分的答卷”。有时候因为和老伴拌嘴,他赌气搬出在老屋独居,和邻居絮絮地抱怨媳妇,但是酿好的第一口又香又甜的甜酒酿,他还是会想着拿给她尝尝。生活的矛盾、工作的辛劳,都在这一杯酒间慢慢化去。但老沈也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五元钱的旧坛子坏了,坚持自己修。对他来说,这不只是一个五元钱收来的坛子,这是他酿酒时并肩作战的战友。

【一点感慨】在沈师傅身上,时间已过去大半,如果只数着还有多少日子到達终点,那该是多么可悲啊?!庸碌无为会让人对生活产生无力与放弃感,沈师傅则不同,他身上的“傲娇之气”源于工匠们所特有的坚持与自豪感。“能干会干”是劳动者相互称赞的最美言词,恰是这份自豪感,让人生过得格外欢快。

【适用主题】热爱与坚持;可爱又傲娇;平凡与不凡……

◆守护戈壁瑰宝

甘肃,敦煌。在大漠深处断崖上密密麻麻的洞窟里,人们常能看见一个穿着深蓝工作服的老头儿,来回穿梭在举世闻名的敦煌石窟“打扫”。他叫李云鹤,是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前副所长,还是中国文物修复界的泰斗级人物。从1956年进入敦煌研究院工作至今,已经在敦煌“面壁”63年。在人生的2万多天里,他都重复着简单、枯燥的修复工作,除尘、灌胶、滚压……用毕生心血一点一点地为4000多平方米岌岌可危的壁画国宝续命。

在敦煌石窟,彩塑的修复没有一个是用新材料重做的,因为修得再好也是新的,不是文物就没有价值了。工作人员做得更多的是对洞窟进行加固,而对壁画的老化现象却别无他法。外行的李云鹤第一个动手,大胆地边学边做,尝试对壁画进行修补。在1992年,他更是做了一件让人惊掉下巴的事:他对受损严重的北魏洞窟大胆采取整体迁移,将壁画像纸一样整张剥离,搬到六十公里外,挂到新的洞窟进行异地复原,开创了新的文物保护方式。

几十年来,他写了一百多本修复笔记,就像是撰写武林秘籍,将他毕生经验全部用文字留传下来,对他而言:工作即是生活。

一百年很长吗?不长,如果能长一点,他还想修复更多的文物。

【一点感慨】何为工匠精神?在李云鹤看来,就是兢兢业业,把心思全部用在工作上,这便是工匠之“韧”。无论是人类历史上,还是聚焦到一个个家庭和个体,都经历过太多的黑暗到失去希望的时刻。但我们的物种和文明之所以伟大,正是因为这种从生命力中呼唤出来的韧性。

【适用主题】工作即生活;工匠之“韧”;对理想的坚守……

◆沧海一声笑

江苏,苏州。在一片稍显破败的居民区里,隐藏着一个专业制琴人。

李兆霖,七十二岁。他十七岁进入苏州民乐一厂,至今已经做了五十五年的琵琶。你若是翻开《中华乐器大典》,就能在上面看到老李的名字。

老李身形清瘦,时常笑脸盈盈,但一旦做起琴来,神态就不一样了。老李说,做琵琶就讲究五个字:松、爆、荡、脆、亮。每做一把琵琶,就好像在生孩子,要带着感情把它生好养好。他做琴时灵巧专注,做出来的琴也音色极佳。为此,常常有全国各地的演奏家找他定制。曾经有商人提出和老李合作,批量生产琵琶,但老李立马回绝了。不是他清高,而是因为手工制作本身存在局限,这也是这一行的金贵所在。

如今,老李已经不再做琴了——长期做琴,飞舞的木屑让老李得了粉尘病。不过,老李还坚持做着一项工作,修琴。他说,换把琴要好几千,修一修却还能用上很多年。一把琴的寿命很长,往往前来修琴的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客户。琴送来返修,老李也不收钱,因为他看中情谊。

他时常会和客户坐下来聊聊琴,聊聊音乐,因为做琴的工匠和弹琴的演奏家,也是另一种高山流水遇知音。天南海北,是这一把琴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家里的角角落落,老李珍藏了许多把上好的乐器。每当他抚摸着这些乐器,都像个刚接触新奇事物的孩子,眼睛闪闪发光。

只是,老李全家都对于古典乐器毫无兴趣,只有唯一的孙女在学琵琶。一天在饭桌上,老李对小孙女说:“(琵琶)弹好了以后,爷爷给你个好琵琶。”家人都没有留意,可这却是一位老手艺人最隆重的承诺。

【一点感慨】一门手艺之所以被记住,不仅是它承载的热血,还有流转的时间。做一把琴,大概需要耗费制琴师一年时间,许多程序颇为枯燥,但在李师傅看来,专心做一把千年传用的好琴,觅一位知音聊上好久的天……点点生活乐趣的累积,才有这精雕细琢的一生。他眼中独特的光,来自手艺人对作品的热忱与珍惜。这让人想到,在漫长的时光中,许多像他一样的工匠正用这种看似微小的力量,在岁月的淘洗中完成着文化的传承。

【适用主题】热忱与珍惜;知音难觅;老手艺人眼中独特的光……

◆传承一碗饭的香

早上五点半。台湾,新竹,城隍庙。正对着城隍庙戏台的“翁记卤肉饭”的灯牌还没亮起,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翁氏双胞胎姐妹打开店铺的大门,开始熟练地为顾客盛着卤肉饭、鸡汤、卤蛋……看似年轻的她们,其实已经是“翁记卤肉饭”招牌的第四代传人。她们负责城隍庙的早市,她们的大姐、姐夫和父母,负责在新店的工作。一位客人说,他从二三十岁开始,就在这里吃卤肉饭,如今已经七十岁了,还没吃腻。

然而,到底怎样才能让手艺更好地传递下去,翁氏一家的新老两种观念,也在不断碰撞。父母与双胞胎妹妹们秉承的是历史悠久的草根跑堂文化,认为传统就应该是这样。但曾在五星级酒店做过后厨管理的大姐则想做创新,她在网络平台上和食客互动,参加美食节的评比,甚至还偷偷研发速食卤肉包。但“卤肉包虽然方便,也要考虑口感,口感流失了,招牌也就砸了”。她参加美食节赢来的木质奖状,被父亲当成垃圾扔出门外。但父亲扔一次,她捡一次,直到父亲懒得再扔。

但矛盾再深也终究是一家人。夜晚打烊后,一家人围在父母身边看相册,看过去的旧物。妈妈苏瑞凤有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她的宝贝:三姐妹儿时的照片、自己结婚时的结婚喜帖……说起自己当年结婚仓促,孩子坚持要给爸妈补办一场婚礼弥补当年的遗憾时,妈妈的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大姐的创新仍在执着地进行着。在一场年轻人的聚会上,她拿出的“卤肉包”得到了年轻人的正向反馈,“太美味了”。大姐终于看到了希望。

日子还在继续着,一家人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也会疲惫,也会枯燥,但是她们都想将“翁记”一直做下去,这是她们愿意做一辈子的事。

【一点感慨】传统与创新,代表的是对立、相反的概念。在翁记,姐姐与家庭的矛盾,同社会的热点话题“传统文化该不该创新”一样引人深思。所谓创新,不是简单地变换形式即可,既需要保护好文化载体,更要珍视文化灵魂,如此方能留住文化之根。

【适用主题】新与旧的碰撞;传统与创新;愿意做一辈子的事……

关于“匠心的反思”:于生活中寻找生活之上。

观看大部分有关匠心的纪录片,往往立刻抬高调性,走煽情路线,把镜头放得极慢,特写永远在手艺人的手腕之间,但看多了对匠心也就过敏了。而《一百年很长吗》最难得的地方在于它没有用各种镜头、语言去堆砌、强调一门手艺的“正确性”,而是用朴素的语言去讲述这些手艺的制作过程以及试图还原这些手艺人最本真的生活状态。生活不只有手中的活计和热情的梦想,还有酸甜苦辣的现实,他们也需要承担经济压力、家庭问题等一些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匠心”的种种琐事。

时下对匠心的推崇实质上是对职业化社会的反驳,人们需要匠心,因为在人们的想象中,匠心是丰富的生命体验,它饱含着热爱和喜悦;但在一个高度职业化的社会当中,工作或许只是一件擅长的技术,它枯燥、单调、重复。换言之,我们的工作有多苦闷,我们对匠心的幻想也就多么不切实际。

这部片子的动人之处,恰好在于它将手艺与生活重新连结,从那些手艺人重复的劳作之中,以及他们豁达的生活态度背后,在细细密密的生活里提炼出生活之上的光。它不只是关于技艺,还有对于生活的关注和理解。生活不一定是庸俗的,那些脚踏实地的快乐,用手创造事物的快乐又怎么能说他们是肤浅的呢?(土星爵士,豆瓣)

一百年,短得像呼吸,长得像拥抱;生活在下沉,生命却不往下沉。

【主题思考】

影片名字本身就是一个问句,看到的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答案。

一百年可以很長:身处日新月异的社会中,依靠传统手艺生活本身就是一个挑战,为此辛劳近百年,该是多么难熬,多么漫长。

一百年可以很短:和亘古的自然相比,我们只能吟诵《苦昼短》;为了自己热爱的事业,为了传承千年的手艺,倾注不过百年的一生,“值得”两个字让百年变得转瞬即逝;坚持一生只做好这一件事,并为其以后的继承发展呕心沥血,惶恐于这百年足不足够培养一个合格的传承人。所以说百年实在太短——在未来无数个百年中,被传承的不仅是手艺,还有不朽的精神。

——扬州市邗江区公道中学教师 吴正兵

【片段借鉴】

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纵使生活的痛楚在心灵的琴弦奏响,生命的短暂在时间的洪流飞逝,我们亦能于苦恨中寻得一缕夷愉。“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人生总有风雨点点,却不过是一时的苦难,又何必叹之以长哀呢?就像纪录片《一百年很长吗》当中的酿酒人沈佰和师傅,即使生活平平淡淡,即使生活压力让矛盾摩擦时有发生,却依然充实满足,生趣盎然。不论前路如何,持着一颗达观的心:困苦时饮一壶浊酒,于松涧边携杖独行,立处云生破衲;于竹窗下枕书高卧,觉时月侵寒毡。

——扬州市邗江区公道中学学生 唐宏驰

编辑/关晓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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