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者太祖之巧，刻木为鸢，飞之三日而不集。以传高祖，其技更精，复能为机括器械之属，名动四海……初，始皇欲北筑城，因征天下巧匠，聚于渔阳。高祖惧，遂与妻子、乡人等徙于谷中，更以千钧石门阻其来路，外人遂不复得人。其谷遍生桃花，又为清溪之源，遂名之以桃花源。”我展开夫子编写的族志，摇头晃脑地读着。 “夫子？” “季昆，怎么？” “当年高祖爷爷是怎么封住他逃来的路的呀？那个入口又在哪里呀？”

“问这个做什么？不过奇技淫巧，又价值几何？读你的书！”

“咚！”我头上挨了一戒尺。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夫子？”

“又怎么？”

“北冥是哪里呀？”

“北冥者，极北之海也。”

“海又是什么呀？”

夫子抚了抚胡子：“海嘛，水之积厚遂成海……”

“就像山中那个大水潭一样吗？”

又是“咚”的一下。“我又没见过！好好读你的书！”

“真疼！”我只好乖乖地低头读书。

放了学，我来到潭边的山崖，那里一直是族里的禁地，没有谁敢私自去。崖上面有个山洞。我抬头看，幽深的洞口映在碧沉沉的水中，像要把我吸进去，一时令我呼吸急促，汗出如浆。但是我的好奇，對祖先、对大海、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压倒了一切，我还是绕过潭水，沿着崎岖小道慢慢地向上走。

我走进那个山洞。石壁上很潮湿，地面很滑，洞里又很黑，我只好小心翼翼摸索着前行。山洞很深，越往里越窄，越往里越黑，尽头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觉到是一块巨大的石壁。但在这片决绝的黑暗中却突然绽开了几点赤红的火花，一点、两点，一片、两片……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起来，不可遏制。

夫子举着火把站在我后面。

“我……”我想解释。

“不必。”夫子举起一只手，又指向石壁，“这就是高祖阻挡外人的石门，几百年来就没打开过。但他也立下规矩，想要离开的，绝不阻拦。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知道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吗？”

我当然早有耳闻，自幼长辈就告诉我高祖进入桃花源之前的那个世界是怎样的，生灵涂炭，十不遗一。我不禁有些犹豫。

“难道生活在这安宁的村落里不好吗？”夫子又问，火焰在山壁上明亮地跃动。

探索的欲望忽地紧紧抓住了我：“您教我‘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我想看看大海的样子。”

夫子不再说话，伸手在石壁上一个地方按了一下，石门打开了，一束明亮的光线登时照进来，现出外面的大千世界。

我回望一眼竹林中星罗棋布的栋栋茅屋，其中有一栋是我的家。

我大踏步向外走去。

后记：

未几，有武陵渔人经此而人桃花源，得遇胜景奇事，归以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