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些能从容流连的光景

作者:郭恒一

随着时间流逝,那些能让我们从容流连的光景会慢慢消失,而我能做的,只有怀念。

记得小时候,每逢假期,我总时不时去趟洼里。洼里,是一个带有农家气息的类似游乐场的地方。在那里,有用木头和麻绳搭成的障碍物,有最原始的农家石磨和水车,有小河上的小小竹排……在那里,我和小伙伴们曾进行过酣畅淋漓的比赛,比谁最快通过全部障碍;曾肆意地在一个很不起眼儿的土坑上方抓着麻绳悠来荡去,整个场地回荡着我们的笑声;曾几个人冲到竹排上,体验水乡人的生活;曾趁着无人看守,偷偷跑到地里一人薅两把花生,再跑到水车那边,几个人踩水,几个人清洗,然后愉快地“分赃”,最后“毁尸灭迹”。洼里承载了我和伙伴们许多美好的回忆,可突然有一天它就变了。一下子就有了好多小孩子来这里玩,过障碍物要排队、踩水车要排队、荡秋千也要排队……无论玩什么,等着我的,都是一条长龙。有个孩子突然跑出来抢我的秋千时,我忽然明白了,洼里,再也不是那个令我和小伙伴们流连忘返的洼里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它,越来越多的家长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这里,它已经失去了那份让我们从容嬉闹的静谧,从前那些美好的、无人打扰的光景终究只能出现在记忆里了。

小学时,我家附近有一家很大的书店,叫纸老虎,是可以在里面待一个假期的那种,而我也经常去那里看书。在那里,我看完了“淘气包马小跳”系列、“笑猫日记”系列、《昆虫记》……因为有时人会比较多,没有空余的凳子,而且坐着看书看久了会脖子疼,后来我“发明”了一种方法:拉一辆购物车,把能够活动的那块板子翻上去,然后坐进购物车里,把书放到翻上去的那个地方,正好组成了一个舒适的阅读角度,脚还能挨到地,可以时不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可现在,纸老虎由开始的一整层缩到了一个小角落,以后再去,恐怕连这个小角落也没有了吧。

以前去博物馆看展览,无论大人还是孩子,见到的都是真正对文物、对历史有兴趣的人。记得那次去首都博物馆看楚文化展,有一位知识渊博的老爷爷全程为我们义务讲解,不论什么文物,他都能讲出许多内容来。他身后的一群小朋友专心地听着他讲解,时不时还提出一些问题。而现在,博物馆里到处都是旅行团,随处能听到导游的半吊子讲解和不停催促的声音,不让人停下来好好观赏展品、不让人仔细思考。上次参观陕西历史博物馆,我竟然听到有个家长解答孩子“虎符是什么”的问题时说,“是挂在脖子上当装饰的”。无独有偶,上次在北大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听到一个爸爸告诉孩子“你看清军这个服装,一看就打不赢仗”,战争的输赢难道是看服装吗?实在可笑!博物馆,本应是一处供人们汲取知识的地方,大家互不打扰,彼此都能从容地徜徉在历史文化长河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供附庸风雅的游客休闲旅游的场所。那些能够在展厅中从容徜徉、流连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时光飞逝,时代变迁从不等待任何人,我希望能够从容流连的光景不要一起溜走。

佳作点评

文章语言朴实自然,题材全部来自日常生活。作者按时间顺序,历数成长中值得怀念的人和事。洼里農家院静谧、原始但无人打扰,可以让孩子们尽情地嬉戏玩闹;纸老虎书店悠闲舒适,是消夏避暑的好去处,“我”可以尽情地沉浸在书海中,小作者还独创了自得其乐的阅读方式;博物馆可以“从容徜徉、流连”,人们可以学到很多知识。

文章怀念逝去的美好时,也在关注现实,流露出对浮躁社会的反思。空旷自由的洼里变得人满为患,令人流连忘返的昔日书店难以为继,安静的博物馆成了旅游胜地。这既与逝去的可从容流连的光景形成鲜明对比,将“怀念”的主题娓娓道来,同时又揭示了美好光景逝去的社会原因,从而给温情的怀念增添了一道冷峻的色彩。

文章把个人与社会结合起来,既回顾了个人“小我”的过往与成长,又折射出社会“大我”的发展与变迁,互为表里,平实深刻,情味十足,言近旨远。

(高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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