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颤动的感觉

作者:林夕

毕业前最后一次班会上,班主任童老师对我们说了许多祝福和叮咛的话,然后发给每人一张稿纸,让大家写出自己认为未来人生最重要的三件事,算是高中阶段最后一篇作文。

童老师话音刚落,他就在稿纸上写出答案:赚一万元钱、住有阳台的楼房、看罗大佑演唱会。

二十年过去了,已成为京城富商的他回到故乡,参加母校建校五十年庆典。他为童老师准备了一份贵重的礼物——LV包包。

他的礼物好像并没让老师感动,相反,他被老师的礼物深深地感动了——那是二十年前他离开学校时完成的最后一篇作文。

他看着那有些发黄的纸上写着:赚一万元钱、住有阳台的楼房、看罗大佑演唱会,百感交集,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

他早已实现这些梦想。可实现之后,并不觉得它们有多重要。

“现在,如果让你写下过去二十年对你影响最大的三件事,你会写什么?”老师问。

他思考片刻,拿出笔,在稿纸背面写下:母亲的饺子、朋友的存折、妻子的字条。

老师看了,微笑着说:“给我讲讲吧。我相信,每件事背后都藏着一个故事。”

那一年,他二十九岁,辞职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春节也没回家。除夕,他往家打电话,母亲问:“有没有吃饺子?”他说:“吃了,在超市买的速冻水饺,一点儿也不好吃。真想吃您包的三鲜馅儿饺子。”初一晚上,他刚刚睡着,就被门铃声吵醒,开门一看,是母亲。她坐了十二个小时的火车,给他送饺子来了!

他对老师说:“那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现在回想起来,还能感受到那种特有的香味儿。”

一年后,由于种种原因,公司倒闭了,还欠了债。他心灰意冷,一度萌发轻生的念头。这时,一位平时并不十分亲近的朋友找到他,给了他一本存折,告诉了他密码,转身走了。

“存折上有6500元钱,是他的全部积蓄。他是一名公务员,每月薪水不到一千元,每次发薪就存一两百进去,每次存钱的记录都在上面。其实这点儿钱起不了太大作用,對我起作用的是存折主人的真诚和信任。就算是为了报答他,我也一定要收拾残局,东山再起!”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陷入了深思,仿佛又回到了那充满艰辛的拼搏岁月。

老师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那第三件事呢?”

“两年前,我患上了耳疾,医学上叫乳突炎。那段时间,妻子一直陪着我,每天帮我热敷、清洗耳道。可病情越来越重,甚至需要动手术。手术前夜,我担心手术失败会失聪。她就给我写下那张字条:亲爱的,别担心,我愿意永远做你的耳朵!”

老师被他的故事打动了,像一位慈爱的母亲,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几下,意味深长地说:“二十年前,你们写在纸上的答案五花八门,有的很虚幻,有的很实际。二十年后,你们在生活中找到了自己的答案,虽然各不相同,但读来读去,我只读出两个字——感动。其实想想也对,生活中还有什么比感动更重要的呢?”

是呀,生活中还有什么比感动更重要的呢?无论何时何地,回想起那些令人感动的事,总有一种颤动的感觉。那些感动里包含着岁月老人无法带走、死亡之神无法摧毁的真情。

(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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