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

作者:张晨韵

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祖父一直那样淡泊随和。一盏清茶,一张报纸,一把面向落地窗的木椅,就构成了他生活中的大部分。但是他的淡泊,并不是来自无所事事的闲散,亦非清高的孤僻,而是沉淀了数十年风风雨雨后,留下的一份对待生活和生命的恬淡心境。这样的智慧,我花费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未读懂,只能从祖父温和睿智的眼眸中偶尔咀嚼出一丝别样的意味来。

祖父的木椅旁边有一只小小的木凳,我和祖父在一起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这个木凳上,倾听祖父娓娓道来的故事。在我看来,祖父的每个字、每个拖长的尾音、每处恰当的停顿,甚至每次嘴角的微微上扬,都蕴含着他深邃的智慧。正是那样的智慧使他能够淡泊从容、不徐不疾,又能对世事有着睿智的看法。祖父就像一本书,不是用粗制滥造的纸张装订成的通俗小说,也不是拥有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彩页的杂志,而像是一卷由微微泛黄的、夹杂着花叶芬香的牛皮纸装订而成的书卷。

他教会我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对待事情勿强求,要掌握好度,不要深陷其中难以自拔。祖父就是这样一个人,淡泊从容。

祖父研究佛法,浸染了佛家意韵的他说的话颇有禅意。在外人眼中,他是一个虔诚钻研佛经的人。但我知道,祖父从来不会整日与青灯佛经为伴,他只不过是偶尔在茶余饭后研读一番,或者坐在他的木椅上用和缓的声音为我们这些后辈讲一讲佛法的意趣。祖父也关心世界政治,对国际时事了如指掌的他常常和我们聊到他对世界格局的看法。但和佛法一樣,祖父对政治也没有深陷其中。我一直疑惑:喜欢一件事情本应投入全部精力,难道不是只有如痴如狂才能有所成就吗?然而祖父以他的智慧告诉我,对待事情不能太浅亦不能太深,太浅则浮躁无味,太深又自陷囹圄,无法解脱。如何在二者之间找到平衡,掌握好尺度,那就是祖父八十年来所总结的智慧。

如今,我依然喜欢周末去看祖父,坐在那只已经坐了十几年的木凳上,倾听祖父的人生哲语。祖父这本书里依然充满了许多未知的秘密,浏览是一种滋味,细品又是另一种滋味。未来的道路很长,我作为一个刚刚出发的年轻旅者,总能从祖父这本书中悟出些指点迷津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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