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

作者:冯一诺

我喜欢豆腐。白白软软方方正正的一块,散发着大豆特有的清香。在每家或大或小的菜市场里,你总能在一两个摊位上寻到它的踪迹。它往往和它的兄弟姐妹们——各种各样的干子和素鸡——放在一起,而最显眼的只会是它。豆腐胖头胖脑惹人喜爱,自然可以“艳压”干瘪的干子和身材走样的素鸡。

我小时候去菜市場,第二爱做的事就是在露天摆放的一板板柔弱绵软的豆腐上留下我的指甲印——排名仅次于轻轻地抚摸、按压豆腐,感受它们的弹性。后来豆腐摊摊主用一个玻璃罩罩住了那些豆腐,我失去了与它们亲密接触的机会。现在的我回想起来不禁怀疑:那个玻璃罩究竟是用来防苍蝇还是用来防我的?

我喜欢把豆腐想象成一个矮矮胖胖、长相憨厚的老实人,少言寡语,但当别人遇到什么困难时他一定会第一个提供帮助,在被人感谢时还用袖子拭去满头的汗,羞涩地笑。比如,主妇们在烧鱼汤时若觉得缺了什么,“热心人士”豆腐一定第一个跳进锅里。

豆腐是烧菜和炖汤时出镜率很高的黄金配角,它实在太木讷了,完全不懂得表现自己,只一味衬托主角的光辉形象。譬如在“昂刺鱼烧豆腐”这道菜里,豆腐只是闷着头吸饱汤汁和昂刺鱼的鲜味,在人们品尝昂刺鱼的间隙适时出现,好让食客们不觉单调。烧这道菜最宜用北豆腐(稍硬),与鲜嫩的鱼肉相得益彰。北豆腐刚人口,牙齿便热情地迎上来,豆腐在被分解的同时释放鲜美的汤汁,满足蠢蠢欲动的舌头。北豆腐的口感介于粗糙和细腻之间,舌头在它们中搅动还是要费一番力气的,但与将其吞咽下肚后胃口获得的温暖和满足感相比,这都不值一提。南豆腐比北豆腐滑嫩太多,鱼头豆腐汤里就多用它。在有了强势的鱼头和野山椒后,人们急需南豆腐中和。于是,在几筷子鱼肉下肚后,下一个进嘴的往往是它。这次牙齿不会拦路,它们乖乖地让开,让急不可耐的舌头与豆腐相见。舌头带动着豆腐,一起跳舞。南豆腐似乎很难吸收汤汁,味蕾总是不满,但正是由于它的朴实,鲜香的鱼肉才更“夺人舌尖”。

不说了,要流口水了。真想吃一块豆腐!

佳作点评

普通人的日常饮食,大抵少有《红楼梦》中的茄鲞之类。常见的鸡鸭鱼肉或豆腐白菜,同样也能做出鲜味来,假使其中再添加一些生活历练,或者能有名菜“开水白菜”的影子也说不定。作者以人作比,给本文的主角“豆腐”的定位是老实、寡言,但不乏热情,恰如豆腐作为配菜的价值,看似不温不火,毫不惊艳,却缺它不可。这样的写法,将对于食物的判断和喜爱与自己的生活感悟自然地熔于一炉,使一本来口感寡淡之物溢出了丝丝缕缕的各色滋味。

(顾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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