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农家院子

作者:刘亮程

【素材运用】乡土不仅是人生开始的地方,也是我们心灵成长的家园。无论相距多远,无论身处何地,我们心中总会充满那桑梓记忆。在父亲眼中,留在元兴宫的那个宅院里的一事一物承载着太多太多的乡土气息,那旧锨把儿见证过往昔的贫瘠和劳动的丰收,那几百棵杨树昭示着生命的渴盼和生活的幸福,而那被杨树环绕的农家院子不仅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处所,更是全家人的精神纽带和情感寄托。如今,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中,有多少人还保存着这份乡土情结,又有多少人还惦记着这些乡土故事?请在远离乡土的路上回头望望我们曾走过的路,因为那里有我们最美好的回忆和最难忘的念想。

【适用话题】故乡;感动;精神世界;城乡差异

(特约教师 刘飞)

四弟搬到县城后,我们家留在元兴宫的那个宅院的卖与不卖在家里引起了争执。

四弟搬家前已和一户村民谈好了房价。父亲坚决不同意卖房,他说那个价钱太便宜,那么大的一个院子,大大小小十几间房子,还有房前屋后的好几百棵杨树,都能当椽子了。

我想,父亲最根本的意思是不想卖掉房子。对于他经营多年,每棵树、每堵墙、每寸土都浸透着他的汗水的这个宅院,卖多贵他都会嫌便宜。在他心中,那一棵棵环家护院的杨树是多么高大、壮实啊!它们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我们这些离家经年的儿女怎能轻易揣测呢?

一个又一个炎热的夏天,父亲从地里回来,坐在那些树的阴凉下喝碗水喘口粗气。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父亲忍住腰疼和腿疼,倾听树叶哗哗响动的声音,回想自己平凡的一生。那些树木渐渐在他心中变得巨大无比。甚至家里的一草一木一土都在父亲心中变得珍贵无比,你若拿一块赤金换他的一根旧锨把儿,他都未必愿意换。况且这很有可能是父亲一生中最后一个农家院子了。

父亲还是没有留住这个院子,随着儿女长大成人,父亲的话已显得无足轻重。我们家在农村的最后一座家园就这样便宜卖掉了,地也租给了别人。

在被生活挤到一边,失去很多不敢奢望永远地拥有的东西时,我们会情不自禁地怀念我们家坐落在城市边缘的那一个农家院子。

(田龍华摘自《一片叶子下生活》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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