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头燕雀飞来了

作者:[俄]米·普里什文

名家简介:

米·普里什文(1873—1954),俄罗斯作家,被誉为“伟大的牧神”“完整的大艺术家”“世界生态文学和大自然文学的先驱”“俄罗斯语言百草”,是20世纪苏联文学史上极具特色的人物。他作为怀有强烈宇宙感的诗人,具有倾听鸟兽之语、与树木对话、闻草虫之音的异能者,被俄罗斯文坛称为大自然的诗人与文人。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文学创作中,虽历经俄罗斯文学发展历程中批判现实主义的衰落、现代主义的崛起和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繁盛,却始终保持了个性化的艺术追求。他的创作不仅拓宽了俄罗斯现代散文的主题范围,而且为其奠定了一种原初意义上的风貌,其作品中充满纯净的阳光、水流和蓬勃生长的树木,因此他也被看作世界文学史上最具代表性的大自然诗人与文人。

从苍头燕雀到杜鹃飞来之间,是我们的春天气象万千、美不胜收的一段时光,景象既是那样细腻,又是那样复杂,犹如尚未披上春装的白桦树枝,奇形怪状缠绕在一起。在这段时光里,白雪消融,春水东流,大地返绿,盛开出第一批令人销魂的繁花;杨树上水灵灵的幼芽绽裂,香馥馥、黏糊糊、绿茸茸的细叶子张开来,接着,杜鹃就飞来了。到这时候,有了这一片美景,大家才说:“春天来了!多美啊!”

可是在我們猎人眼里,杜鹃一来,春天便算完结了。既然百鸟都孵起蛋来,到了它们最忙碌的时期,还算什么春天啊!

杜鹃飞来后,森林里满是陌生人,他们对于整个大自然创造万紫千红的温暖季节的甘苦一无所知,你只需听见哪个捣蛋鬼的陌生的枪声,思路就会立刻被打断,只好远远地躲开,免得再听到第二声。一清早踏着露珠盈盈的草地到某处去,猛然发现草地上有脚印,想到有人在你前头走,这时候你也准会断然掉转方向,改变全盘计划。有时来到一个僻静地方,坐在树桩上休息,暗自想:“森林毕竟大得很,或许总有一块地方没有让人的脚踩过,这个树桩就很可能从来没有人坐过……”心里想着,眼睛瞄来瞄去,却发现树桩旁边有个小蛋壳。

我常听人说,蘑菇若被人眼看到,似乎就不再生长;我做过多次考察,蘑菇还是会继续生长的。我竟还听说,鸟蛋若被人眼看到,鸟就会另搬地方;我又做了考察,鸟儿天真得很,根本不会疑神疑鬼……但是有一次,一个小孩以一种成人的目光看了看我,我就似乎觉得那是罪恶本身在看我。倘若让这目光一看,蘑菇倒是会不再生长,鸟儿会搬走鸟蛋了。大概也就是这个缘故,当杜鹃飞来,那些对创造万紫千红的温暖季节的艰辛一窍不通的陌生人,拥到林中来的时候,我心中是多么不自在。在林中积雪还没有遭到践踏,苍头燕雀飞来时,我喜欢到山岭上去,期待着什么。风和日丽的天气是难得有的,总是欠缺些什么,不是透骨奇寒,就是细雨蒙蒙,再不就是像秋天一样,没有披上春装的树木间朔风怒号。但是终于有一天晚上,早春柳树初舒嫩绿,碧草吐出清馨,报春花也开了。那时候回顾一下,就会想起,为了一个良宵的创造,我等待了几多昼夜,经历了几多风雨。那时,你仿佛就同太阳、风、云一起参加了创造的过程,为此今晚你就得到了它们的回答:

“你没有白等啊!”

(清荷夕梦摘自《大自然的日历》新星出版社)

【适用话题】人与自然;爱护环境;返璞归真;善与恶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