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几上，两杯茶，氤氲着幽幽的香。

“大师，于世而言，我似乎没有价值。”

“何出此言？”

“我自幼读书，十多年寒窗却只是个小秀才，世人并不缺我治国安邦，我的雄才大略无法施展，自是毫无价值。”

“何為价值？”禅师端起了茶，品着茗香。

“被天下人称赞，即为价值。”书生说着，握紧了茶杯，茶洒在手上也毫无知觉。

禅师微微一笑，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纸的表面并不光滑，起起伏伏的似一座座小土坡，显然，这是一张劣等的纸。

“把它以十两黄金卖出去。”

禅师不是要为我解惑吗，为何忽然让我卖纸？油灯下，书生盯着纸发呆。市面上不过几文钱的纸怎么可能以十两黄金卖出去？“如果单卖这张纸，定是得不到高价，要把这纸改造下方可。”书生自言自语。

书生来到了墨斋阁——全京城最大的字画阁，这里的画师都大有来头，有从西域远道而来的画师，有书画世家出身的画师，还有已经致仕的御用画师，一幅画卖出去，少则几两黄金，多则万两黄金也有可能。坊间传言，墨斋阁已富可敌国。

书生找到了宸桓画师。宸桓画师虽然年轻，却因自成一派的画风获得众人赞赏。

“画师，可否帮我在这纸上画一枝梅？”

“我画的梅在墨斋阁的前厅挂着，兄台想买何必来后院？”

“我想请您在这张纸上作画，让这张纸值十两黄金。”

“这张纸？”画师这才注意到这张纸，他用指腹轻划于纸，然后两指轻抚纸的两侧，蹙眉道，“这纸表面粗糙，外软内空，不适合用我那粗厚的墨笔作画，恐怕一笔未成，纸已无完态了。”

“那画师何不用细笔作画？”

“我的画之所以能在京城占据一席之地，正是得益于粗犷雄浑的画法，若是用细毫小笔，我的画就没有价值了。”

书生只得放弃。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卖油纸伞了，卖油纸伞了，诸位瞧一瞧看一看！”一阵吆喝声传来，书生本对此毫不在意，可突然，他因为这吆喝声产生了一个新的卖纸的想法。

虽然这纸的质地不适合做油纸伞，但可以改造成其他工艺品呀。书生想起曾在书上看到，西域有一种特殊的纸雕，可以将纸雕成各种栩栩如生的玩意儿，而且看上去十分有画面感，比普通的平面画更具吸引力，或许可以试一试。

两个月的舟车劳顿后，书生抵达了西域，找到了祖传纸雕手艺的人家。

“这纸不合适。”了解了书生的来意后，女主人当下拒绝了。

“为何？”

“我们雕刻所用的纸都薄如蝉翼，这纸又糙又厚，自是不合适。”

“这样的纸不是更易雕刻吗？”

“若雕纸人人都能做到，我这手艺还算什么独此一家呢？雕刻的东西又有什么价值呢？”

或许禅师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吧，将这劣纸卖出十两黄金的价格根本不可能，书生自嘲地笑了笑：“吾惑无解矣！”

夜，月凉如水，书生站在客栈的后院，独自怅然。

“准备好了吗？”书生听到有人在小声交谈，虽是凑巧，可偷听他人的私话终是不好，书生打算立刻离开。

“放心吧，酒中的迷魂药准能让那些官兵睡上三天三夜。”倏地，书生停住了脚步。

“好，明晚官兵们要为他们新任的驻边长官设宴，我们就趁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只要攻克了这道防线，我们离京城就更近一步了。”

“是呀，到时我们和墨斋阁的人里应外合，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书生的思绪混乱起来：有人要造反？墨斋阁竟是反贼的驻扎之地？我该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件事的发生？长官！对，我要通知新任的驻边长官！可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书生，怎么能见到长官呢？

第二天晚上，宴会举行。但令人诧异的是，在宴席开始前，长官下令众官兵一律不许饮酒，宴席结束后，长官立即逮捕了一大批人。再后来，墨斋阁被官府查抄，一场密谋已久的造反就此平息了。

若说那天宴席上有什么不正常之处，便是宴会开始前有一位醉酒的书生撞上了长官，当然，这只是众人看到的。众人没看到，长官手中多了一张纸，泛黄的纸上写着：酒有问题，有人要造反。那位书生因为报信有功，被赏赐黄金万两。

案几上，茶香依旧。

“纸卖出去了？”

“没有。”

“得到黄金十两了？”

“不止，黄金万两。”

“可知是为何？”

“这张纸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现在可知何为价值？”禅师抿了口茶。

“已经了然，多谢禅师。”作揖谢过禅师后，书生欣然而去。

佳作点评

一张泛黄的劣等纸，是不是注定无多大价值？一个不起眼儿的小人物，是不是意味着毫无作用与价值？这篇文章告诉我们，不是。只要找到自己的位置，用对地方，一张劣等纸可值黄金万两，一个小人物也可绽放出璀璨光芒。因此，每个人都不必妄自菲薄，要对自己充满信心。文章构思新颖，将道理孕育在故事中，既有哲理性，又有趣味性。

（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