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越剧

作者:潘雅群

我的父亲出生在一个小村庄。背临楠溪江,无名的平凡的小村庄。村里有个祠堂,白墙黑瓦,带着江南的婉约气息。每到过年过节就请个戏班子来村里做戏。

迈进祠堂,脚下破碎的青瓷发出脆响。迎面吹来带着泥土香气的风。祠堂里不算亮,随意摆放着几张圆桌和长凳。右侧是一个戏台,暗红色的旧幕帘垂着,幕帘上还有积了灰的金色流苏。脚下侧转入侧台,给戏班子的长凳叠在一块,几个嬉笑的孩子尖叫着跑开。我静静站着,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戏子舞着水袖在台上念着听不懂的方言念白,随着乐队中小鼓清脆的一响,扭起腰来。睁开眼,一只飞蛾扑扑翅膀,簌簌地飞走了,扬起薄薄的灰。

二婶是一名越剧演员。我年幼的时候,听着她在乐队的伴奏下咿咿呀呀地吟哦着戏腔,看她扭着腰,摇曳衣袂,扬起水袖,美轮美奂,如一幅画印在我心头。我几次蹲在戏台前看那几个红面白腮的戏子作一台戏,袅袅的身姿经岁月洗涤却不苍老,带着那一份江南的柔软。我最熟悉的曲目是《十八里相送》,当旋律奏响,我就坐在装戏服的箱子上,甩着两条腿,摇着脑袋,听婶婶细细的嗓子,将梁山伯与祝英台凄美的爱情故事,柔婉唱来。

岁月长河里,似是那水袖一拂,又如那脚步轻移。转眼在那婉转的戏腔里,我已度过了十四年。在老家白墙黑瓦的宅院里,靠在窗台上,任阳光恣意地泼洒进窗,旧广播刺刺拉拉放一段甜糯婉转的越剧,窗外杜鹃花开着,开得烂漫。一只麻雀停在枝头,尖细的叫声竟与唱腔有些唱和之意。猫儿走过祠堂,望见里面有个女孩把玩着凤冠霞帔,又装模作样摆几个手势。桌上摊着本书,无心去看,便伏在桌上,默默地侧耳去听。《红楼梦》《西厢记》《陆游与唐婉》《追鱼》《碧玉簪》《梁山伯与祝英台》……

輕吟浅唱,将心底里的情愫都道出。所谓越剧的魅力,就是所有烦心事都能在一曲终了之后淡淡散去,心里留下的是剧中人物或悲悯或欢脱的心绪。婶婶说,唱越剧不能急,向来要缓缓唱。我总是在听的时候呆望着那些戏子,他们像在讲故事,将自己心底里细碎的情愫一一倾诉。

我是几年前才知道越剧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便大力推广。越剧有特殊的感觉,听到那个软款款的调子,你就想到乌镇桥下撑乌篷船的那个艄公,想到山间小溪旁的尼姑庵,想到在昏暗夜灯下读书的书生。那种由心而生的美,似是无法用语言描述。偶然看到苏枕书的一篇文章:“越剧的唱腔以婉约轻灵为主,那是西窗竹影烟波画船,是流水落花燕语呢喃,是寒塘鹤影冷月诗魂。越剧的服饰婉丽秀气,软烟罗香云纱碎花云绸豆绿水缎,盈盈一握小蛮腰。……越剧,只能浸在婉转花香润在朦胧烟雨里。细碎的唱词,温静的底蕴,缓缓吟轻轻唱。”再美不过如此。

我想也正是这样,让这悠悠的越剧飘扬在时间的长河里,浅浅地,唱入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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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剧,中国第二大剧种,有第二国剧之称,又被称为是“流传最广的地方剧种”,亦为中国五大戏曲剧种(京剧、豫剧、越剧、评剧、黄梅戏)之一。发源于浙江嵊州,发祥于上海,繁荣于全国,流传于世界,在发展中汲取了昆曲、话剧、绍剧等特色剧种之大成,经历了由男子越剧到女子越剧为主的历史性演变。

越剧长于抒情,以唱为主,声音优美动听,表演真切动人,唯美典雅,极具江南灵秀之气,多以“才子佳人”题材的戏为主。越剧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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