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童年

作者:朱天文

【适用话题】父爱 童年的幸福 回忆

作文君:朱天文的父亲朱西宁,中国台湾作家。莫言曾说:“朱先生是我真正的先驱。我庆幸现在才看到他的《旱魃》,否则我将失去写作《红高粱》的勇气。”朱西宁年轻时跟着军队颠沛流离,口袋里装的唯一一本书,就是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他刚到台湾时,张爱玲并不被社会认可。成为社会知名人士的朱西宁在公开场合演讲的时候,总把重点放到张爱玲身上。朱西宁的这番热忱,也打动了张爱玲,他们开始有通信,通常是谈论文学,信里,张爱玲说朱西宁:“你就是沈从文笔下那个最好的小兵。”因为沈从文的故事会讲军队残暴中埋藏着纯良和热烈的东西,朱西宁刻画暴力,但有热烈和纯良。朱西宁曾自掏腰包创办《三三集刊》,他为此把家里大部分空间让出来。在他的女儿看来,“我们家就像24小时便利商店,不打烊,随时有人来都有饭吃。”当年的三三众少年,铺开来就是日后活跃在台湾文坛的一长串作家名单,它开启了一个特殊的文学时代。

也许是长女的缘故,记忆中,父亲比较有更多的新鲜好奇和耐心来“教育”这个头生子。比方说,练毛笔字,从握笔的方法到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钩拐,父亲都把着我手实实在在教过的。似乎天心天衣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比方说,我坐在父亲膝上和书桌之间,桌上摊着稿纸跟《唐诗三百首》,父亲把《长恨歌》一句句指认讲述给我听,至今我记得父亲下巴抵触到我头顶的实感。

还有一件我们父女联手合作的成品,是家事课做枕头套。用一种特殊彩料绘好图案,平置在白布上拿熨斗高热压烫后,图案便印在布套上。父親帮我画了一对艳丽的热带鱼,水草贝壳,商量怎么配色,我上色,一齐压印。漂亮的枕头套,家事老师说送给她拿去展览吧,我没有答应。

父亲很会写美术字。长长的一段时间,也许持续到高中毕业,每学期开始发新书新簿子,我最爱全部抱到父亲书桌上,央他在一本本上面写好年级班级姓名,替我用光滑的月历纸包好教科书。我痴痴地趴在书面看父亲笔下生出奇逸的字体书写着“算术”“国语”……新书的香和签字笔的香蕉油甜味,感觉新学期真有希望。

住在板桥妇联一村时,父母亲还没有自己的卧室书房,客厅里放着大床,傍门窗一张书桌是父亲写稿的地方。星期天放假日母亲总是上午把我们带出门,到林家花园旁一座网球场玩,混一整天回家,好让父亲安静写稿。后来搬到内湖,窄小的客厅逢雨天便有两条竹竿横七架八挂着湿衣服,父母亲的多少文友们在那万国旗底下谈天说地。虽然我完全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常常搬个小板凳坐在父亲脚边倾听,直到瞌睡蒙眬,不知东方之既白。

小学六年级暑假,父亲许是看我太无聊了,从他们卧房门后的橱柜里取出一书给我,说这本书好,可以看。那是一本一九六八年七月初版的《张爱玲短篇小说集》,封面绿色底一轮大黄月亮。扉页有张爱玲的黑墨水钢笔题字,“给西宁——在我心目中永远是沈从文最好的故事里的小兵”。

当时我并不知道谁是张爱玲,谁是沈从文。

(张秋伟摘自《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上海译文出版社)

【素材分析】娓娓地述说儿时过往,满满的父女情。练字过程中的点点滴滴承载着浓浓的父爱,枕头套上的水草贝壳铭刻着父亲的细腻。淡淡的文字,描摹出文学童年的美好和纯真。

(特约教师 范吕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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