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君：这个夏天，“海嘎少年”在各类社交媒体上成为网红，有人将其称为中国版“放牛班的春天”。这群来自贵州“海拔最高”小学——六盘水大湾镇海嘎小学的少年，在老师的指导下组建摇滚乐队，日常演唱视频在网络上走红后，2020年8月19日，她们拥有了人生中首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海嘎少年的夏天”山间演唱会。这是一场专业的演唱会，由短视频直播平台抖音专门为海嘎小学举办，重达2.1吨的设备，包括一棵作为舞美背景的假树，都是从北京辗转贵阳，再到六盘水，最后上到海嘎村最高峰韭菜坪顶半山腰的海嘎小学。两个小时里，海嘎小学的两支乐队——遇乐队和未知少年乐队演唱了11首歌曲，新裤子乐队作为特别嘉宾上台与孩子们一起演出。几千公里之外，世界各地，共有142万人通过该校老师顾亚的抖音账号“Teacher顾”在线观看了这场演出，超过了15个鸟巢的人数。密密麻麻的弹幕淹没了手机屏幕，人们隔着千山万水，写下对孩子的赞美和祝福。女孩，乐队，摇滚，大山，这一切，都要从“中国最摇滚的小学”说起。

01 到最高的山顶教书 Rockn roll

因为海拔高，海嘎小学有两个听起来很美丽的称号：“贵州最高学府”和“云上学校”。但现实并不那么美丽。由于师资力量不够，在2014年以前，海嘎小学最多只有三个年级，“差不多办不下去了”，校长郑龙回忆。

郑龙从2001年开始在海嘎小学工作，2014年到2015年，他同时兼任腊寨小学的校长，在那里，他结识了27岁的音乐教师顾亚。两人一见如故。后来，顾亚得知在山更高的地方，还有一个叫海嘎小学的地方。郑龙希望把海嘎小学建成一所完小（完全小学的简称，指全日制六年制或五年制小学），这样海嘎村的家长就不用把孩子送到镇上租房上学，负担也能减轻些。这样的想法，让顾亚觉得“很摇滚”。

2016年暑假，郑龙带着顾亚在内的七八位老师，开始挨家挨户动员。家门口有小学，这是一件开心的事，但家长们会担心，孩子上学到一半，万一学校办不下去了，还得再去镇上租房。“校长当时保证，如果坚持不下去，孩子到他家里去上课。”家长们选择相信老校长。那年秋天开学时，海嘎小学迎来60多名学生，并办起四年级。

和很多山里孩子一样，海嘎小学的学生内向、怕生、不自信，上课不敢发言，遇到老师不敢打招呼，即便開口了，说话声音也很小。来自农村的顾亚懂得这种内向和羞涩，他极力想改变这一切，奈何没有途径。

2017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孩子们看到顾亚弹吉他，眼中流露出好奇之光。顾亚隐约觉得，可能要找到路子了，他决定教孩子们演奏乐器。顾亚的想法得到了郑校长的支持，他们发朋友圈征集乐器，还从镇上其他学校借。慢慢地，海嘎小学的孩子都能学上一件乐器。

玩得久了，组建乐队的想法自然而然地产生。2018年，顾亚先在六年级学生中挑出几个孩子，组成了第一支乐队“遇”。乐队名字是孩子们自己起的，意为“很感谢遇到这么一群老师愿意为我们付出，我们非常幸运”。第二年，有了另一支叫“未知少年”的乐队。

随后，顾亚开始在抖音上记录孩子们认真排练的样子。2020年6月16日，顾亚上传了“未知少年”乐队演唱痛仰乐队《为你唱首歌》的视频。教室里围坐着大大小小的孩子，他们随着音乐摇头晃脑地拍着手。不到一分钟的短视频播放量高达98.8万。海嘎小学也被网友评价为“中国最摇滚的小学”。还有网友说看他们排练想起了法国电影《放牛班的春天》：“他们在做一件正确的事，用音乐改变孩子们的人生。”

02 离开海嘎的时候 脸上挂着笑容

12岁的熊婷是“未知少年”吉他手，刚开始，顾亚让她排练，她并不愿意，因为手上起了很多茧子。但当她发现音乐能让自己缓解情绪后，现在每天都要弹上一个小时。同样被改变的还有鼓手黄玉梅，原本羞涩的她几乎不敢讲话，学鼓一年来，不但进步飞快，表演时还会玩花活，她喜欢把鼓棒扔到半空之后再接住，感觉很洒脱、自由。

让顾亚感动的是，音乐在改变孩子们的同时，还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比如，“遇”主唱晏兴丽虽然毕业了，可她13岁的妹妹晏兴雨，现在担任“未知少年”主唱，她的梦想是当一名音乐老师，将自己的热爱传给其他人。

海嘎小学的两支乐队：遇和未知少年，都是女孩。为什么没有男孩？有人在抖音上问顾亚。顾亚答，当初选人的时候，觉得练习不能耽误学习，要找成绩好的，结果都是女孩。其实，乐队里也有过男孩当鼓手，但是没能坚持下来。

既要成绩好，又要沉得住气，大家会第一时间想到“遇”乐队的鼓手罗丽欣。在前不久的考试中，她拿下了全镇第二名的成绩。罗丽欣和妹妹罗春梅都在“遇”乐队。二年级的时候，爸妈让她等了妹妹一年，结伴上学，再去镇上读初中，可以给家里省点开销。

罗丽欣性子安静，她却选择了架子鼓这个最噪的乐器，“打鼓是非常自由的，很霸气”。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罗丽欣会打鼓缓解压力。家里没有架子鼓，罗丽欣会拿着鼓棒，在一块哑鼓垫上敲，脑子里也时常会回想表演时的画面。上初中后，罗丽欣最好的小伙伴还是“遇”乐队的成员。

前段时间，顾亚给孩子们出了原创作品的作业，以“遇”为主题，写歌词。罗丽欣花了一天时间，写下了几句。在接受采访时，她脱口而出其中一段：“无知的少年在某一个地方，幸运的光芒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微笑比鲜花还灿烂，天真的心灵打开音乐之窗。”

03 一团踏实的火 很摇滚

顾亚至今记得自己的第一把乐器，是舅舅从外地打工背回的一把吉他。“我看到第一眼就很好奇，这是什么鬼？像个葫芦一样。”姐姐告诉他，是吉他，他试着拨动了一下琴弦，“声音很好听”，从那以后，顾亚渴望有一把自己的琴。但家里条件不好，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靠父母养的几头猪和几头牛，每到新学期开学，还要把它们卖了交学费。直至一两年后，才凑钱买了第一把二手吉他。

拿到琴以后，顾亚蒙了，怎么弹？在他的家乡，贵州省西部的盘县，还没有人见过这种乐器。于是他就跟着买琴送的一本书自学。三年会了三个和弦。音乐的火种就此在心中埋下。

接触吉他前，顾亚的梦想是开挖掘机。有了音乐，他开始产生强烈的走出大山的愿望，去寻找志同道合的人。在村子里的同龄人都辍学打工的年纪，顾亚考到了六盘水的一所师范学院的艺术系音乐专业。此后，他学习各种乐器、组乐队、玩重金属，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当被问到“音乐是否改变了你的人生”时，顾亚沉默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吧。”

顾亚总是跟孩子们聊梦想，一开始，孩子们懵懂地问：“老师，我好像没有什么梦想呀！”顾亚就告诉他们，梦想也可以是很微小的事物，比如今天下雨，地上泥泞，上学不方便，你希望明天可以出太阳，这就是你的梦想。孩子们慢慢听懂了，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写在便利贴上，粘在教室的心愿墙上。梦想五花八门，但最多的还是“希望以后能走出大山”。

这是顾亚反复鼓励孩子们的：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利用学习音乐的机会，顾亚和校长郑龙寻找各种机会带孩子们走出去，有时候将他们带到自己乐队在六盘水市里的livehouse去演出，有时是自己位于六盘水市区的家里，或者请他们看电影、喝奶茶、逛商场。在顾亚和郑龙看来，这些“农村娃”从来不比别人差，缺少的只是资源和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们鼓励孩子在音乐中绽放自己，感受快乐和自由。

2019年，海嘎小學迎来首届毕业生。2020年暑假前，海嘎小学已经有12名老师，108名学生。这个暑假结束后，“未知少年”的几个孩子也要去读初中。这所曾经濒临倒闭的小学，借着摇滚的力量，正焕发出蓬勃生机。

在未来的教学生涯里，顾亚和其他海嘎学校的老师还会送走一批又一批像“遇”和“未知少年”一样的孩子。在新的学校、新的环境，孩子们或许会继续自己的音乐梦，抑或培养新的爱好。但通过音乐感受到的自由与幸福的味道已经印刻在他们的生命里，成为无法抹去的记忆。

至于什么是摇滚？“就是做一件事的态度，踏实，认真，这就是摇滚。”顾亚说。

（综合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三联生活周刊”“中国新闻周刊”等）

跟帖

@网友布露梨：这事儿整个都太摇滚了！

@新裤子乐队主唱彭磊：实现一个音乐梦想，这个口号说起来很难，但是顾老师把这些小朋友聚在一起，有耐心和热心，非常好，非常了不起。

@主持人白岩松：让未来的乡村教育不仅有课上，有老师教，体育、美术、音乐也都能全面发展，到那时候，或许每年都有乡村版的“乐队的夏天”。

@海嘎小学老师顾亚：无论是活动之前还是活动之后，我一直告诉她们，这一切准备是为了完成一个小小的愿望，这一切来源于我们的努力，来源于我们的生活，但最终要回归平静，我们要回归到自己的角色，回归到自己的生活。这次演出只能作为美好的回忆，不能变得骄傲自满或者有优越感。

【时评速递】

@《中国青年报》对于吉他、贝斯、架子鼓这些乐器，很多人难以将它们和大山里的孩子发生联系，但教育原本不该有城市和乡村的分水岭。因为有了音乐，有了乐队，有了摇滚，海嘎少年变得不再羞涩，也开始培育梦想之花。正因如此，他们拥有了不同于绝大多数“大山里的孩子”的童年时光。从表面看，这是音乐带给孩子们的改变。但从更深意义上讲，正是因为当地教育者打破了许多人对乡村教育的定义，突破了大多数人对乡村教育的设限，孩子们才有机会抵达更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