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之欢不若久处无厌

作者:赵冉冉

明朝陈继儒先生在《小窗幽记》中有这么一句:“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

我很喜欢这句话,也曾私下里忖度:久处无厌可真难。

书里看来的惊鸿一瞥、回眸一笑,让人觉得第一眼的欢愉就是今后的无尽美好。然而,“好看的面孔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实在是很艰深的话题,也渐渐觉得:开始的相见恨晚让人情谊甚笃,后来情谊萎谢时也同样让人痛苦万分。

品一个人,就像喝一杯茶。有些人平淡略苦,但渐渐会有回甘。有些人气息浓郁,但会愈来愈觉得涩口。与其一开始引为莫逆,倒不若细水长流地感知。

书里写俞伯牙和钟子期,是高雅灵魂间的相处。俞伯牙何许人?钟子期不很了解。不曾出言寒暄,不曾促膝长谈。他只是由琴声吸引,而后驻足,而后痴迷。他让俞伯牙知道:你并不孤独,有我在。现在想想,当两个高贵灵魂交谈时,怕是只有琴声层层叠叠萦绕,万物都归于寂静了吧。这分明在说,会有人懂你,他会从热闹中逃亡,孤舟单骑。走得远了,你会遇见他,像樵夫,像路人,像隱士,出现在你和高山流水之间。

电影《七月与安生》里演的是人间平凡的相处。彼时她们是乍见之欢,七月说“如果我踩着一个人的影子,这个人就不会走远了。”安生只对七月笑得眉眼弯弯,真好看。渐渐地,无尽日子里发酵出了猜疑、背叛与厌恶,久处之厌。可终究还是要与生活握手言和吧。终于,七月走了,安生活成了七月的样子。

歌里唱的《棠梨煎雪》,我心里想的是我的那些朋友们。“早春暮雪,酒暖花深,便好似一生心事只得一人来解。”歌声缱绻,轻描淡写,道出女孩儿间微妙的情感。让人想起灯火惺忪中与自己漫聊彻夜的女孩儿。仿佛少了她,看着这一切,也好生没趣。

相处过许多人。使人乍见之欢,我没把握,使人久处无厌,我不笃定。遇见几个知心的,恨不得为对方刎颈的事也做过。相处久了心生厌烦,恨不得推开三尺的事我也有。一路走,一路寻找,一路失去。遇见许多人,了解许多人,告别许多人。

有些时候,也抱怨不得。时间是最好的沉淀剂,停下来的时候,回头看看,曾经最亲切的人事景物都悬在地平线上,再走一步就看不见了。离他们很远,留下的也不多。

也只好耐心记下每份乍见之欢,好好珍惜久处不厌。

(指导教师:韦宏芳/编辑:王莹)

作者娓娓而谈,先由《小窗幽记》里的名言引出话题,并在恰当的分析中提出中心论点,接着充分发挥“杂感”的文体特长,或引用知音故事,或评述电影《七月与安生》,或解读歌曲《棠梨煎雪》,有力地证明自己的观点;最后“我”直接现身,只用“没把握”“不笃定”“也做过”“我也有”等几个非常简洁的句子,就表明自己的情感态度。这种清晰却又自然的行文思路,体现了作者很强的论述功底。另外,本文言简意丰,作者善于提炼语言,比如不少句子像哲人语录,让人在启迪中容易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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