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贵族

作者:张可树

老上海有个逸闻:一富户举办盛宴,席间,少公子抓起筷子,筷子上下错落,他将尾端在胸口顶齐。同座一人洞悉:此子非家养,原当为乞儿。不顶桌而赖胸膛,是乞丐吃饭常年无桌养成的习惯。果然,是為自幼失散之子。古人认为,“姿仪清雅”靠代代沉淀,从人的微处可以看出门第教养之风。要紧的是“贵格”,撑起格调的是那颗崇善向美之心。“贵格”就是人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该怎么做才最妥帖。清姿贵格,并没有多高端,也非纯物质产物,随时随处都能持守精进。(选自《作文与考试》高中版2018年30期《清姿贵格》)请以“清姿贵格”为主题,写一篇作文。

看惯了江南的小桥流水烟波绕,再去看西递、宏村的粉墙黛瓦马头墙,我于精巧秀丽中感受到了古徽商“贾而好儒”的气派来。好儒的气质遇上了青砖黛瓦马头墙,便有了“桃花源里人家”的风采。澄静的湖沼对面,是来自各个美术学院的学生,面前的画布上是千百年前古村的样子。千百年前的风采,沉稳而高贵,却只得在画布上修饰。面对眼前的西递、宏村,有多少人激动兴奋,多少人赞美欣赏,多少人麻木附和,不得而知。古村却也没有喟叹,也不会嘲笑。尽管我们多数人不懂清姿为何,贵格为何,却在一味地追求“贵族”风貌。

《徒然草》里曾讲到:“身在大内,号称‘舍人’的诸贵人,也不能等闲视之。其子孙即便破落,也自有其清姿贵格。”我曾深以为是。贵族就算落魄,也自有一身骨子里散发的傲气,而这种傲气,比之自古以来就占多数的布衣而言,自然便成了更高一等的“清姿”。我初见林世堂先生的文字时,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暗暗震惊不已。我实在想不到,在这个小县城的一所普通高中里,曾经有那么一位老师,如陨星一般,光芒却经久不息。布衣长衫,风华绝代,林先生的民国大师风范,实在令后世的我仅观其像便心生敬佩。

林先生毕业于杭州之江大学,在那个风谲云诡的时代,不知何故流落于斯,遂任教于这所当时年纪尚轻的中学。难以想象,几十年前这所中学的样子,似乎因为有林先生这样大师风范的老师的存在,也蒙上了“高等学府”的光辉。然而在那个“非常时期”,林先生却蒙受了不白之冤,待到他重获自由时,已经年过花甲。即便“清姿”不再,林先生的贵格,也让几十年后的我有幸欣赏到他曾经的风华绝代以及一直坚持着的高尚德行。

今日之我们,追求的又是什么呢?古老的西递、宏村,仅仅成了画面上的一幅意象。青柳婉约,油菜热情,碧水沉静,白墙清丽,这表面的“清姿”,更多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贾而好儒”的传统却悄悄隐匿。徒有一身的风雅,在大起大落之前,实在是单薄而不堪一击。正如林先生,成就他的,那一身清姿占了多少,那一颗心又占了多少?

如此观之,中国的“贵族”真是落魄的。从前以贵格传家的徽商如今落魄了,然而却留下了足以让我们欣赏的东西;可重要的是,而今的我们所在追求崇拜的“贵族精神”,也因为崇拜浮于浅层的清姿而落魄了。

清雅妙姿态,真善美贵格,真正贵族,心之向之,学之导之,倡之传之。

(编辑:李跃)

清姿贵格,欣赏该文,恰如袅袅清姿缓缓行来,仁爱贵格矗立其中。

文笔清雅,构思清晰,内涵深刻。如一池白荷,亭亭玉立,而暗香四溢。文章起笔不凡,由小桥流水江南,到粉墙黛瓦西递宏村,感受古微商“贾而好儒”。感受现今不知贵格如何。如此背景下,娓娓道来林世堂先生,恰如一缕清风拂来,吹散世俗之风,树立追求之标杆。即使外表风华不在,内蕴贵格气自华。一位先生华华之章,崇崇之德,如在目前。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怀念之情,油然而生。慕先者,叹今人。文章首尾圆合。

无论教育如何“现代”,都别漏掉一点:培养孩子的“身世感”。即在精神、文化、情怀和风物记忆上,做一个有“祖”的人。(选自《作文与考试》高中版2018年30期《做个有“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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