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背面的功课

作者:常润芳

作文君

作文君深知老师们平日对文字的喜爱,特开辟了这一小块园地,邀请老师们来自由耕种。老师们平时的练笔、创作、生活感悟,或教学生活中发生的趣事,都可以记录下来,交给我们(来稿请发送到邮箱1300990915@ qq.com,主题中标明“园丁花园”,一经刊用即奉寄稿费、样刊和刊用证明哦)。这里是老师们自由表达的舞台,作文君退下了,请老师们尽情发挥吧!

一只鸭子,表面上淡定从容,在冬日的小河东游西逛。可水底下的双足却在拼命划动,且忍受着彻骨的寒凉。这极像生活的模样,面子在外,一碧春光;里子居内,冷暖自知。生活的背面,是要忍要爱的。

苏东坡老先生,是自古迄今少有的全才。辉煌的外衣,重重锦绣:政治家、文学家、书法家、唐宋八大家、豪放词代表者、美食家等。林语堂《苏东坡传·序》说:“一提到苏东坡,中国人总是亲切而温暖地会心一笑。”而他的生活内核,另一张脸,往往被人们忽略不计。人们只记他的下句“天涯何处无芳草”,却独不识上句“枝上柳绵吹又少”的苦滋味。人们诵“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却忽略“已矣奈何,泪尽泪干”。人们只说他在黄州“夜饮东坡醉复醒”,却忽略他在田间赤足耕作的艰辛。从他的作品中,人们提炼出“人生赏心十六件乐事”,却淡忘了他人生中经历的百千件苦事。

东坡的与众不同之处,我推想:一则能让情绪,顺笔而下。文,减去了他大半疼痛。二则他懂得,文不是脓与血,而是良药与力量。他要为自己疗伤,更要以阳光的姿态,如雪莲含笑于冰天,给对手看,给对手以回击。谁能奈我何,我活得洒脱。

这就是智慧的苏先生。试想他若叫苦不迭,文文诉痛,就可能生出一窝痛,也正中对手下怀。因此,他把痛掩埋在内心,只是偶尔露点芽苗,从未让它茁壮,长出谷穗或瓜果。即使诉说,也含蓄微妙。《前赤壁赋》表面主客问答,實则是自问自答。他达观与悲观的内心挣扎,让人含泪又含笑。他劝客亦是劝己。可贵的是,他能做情绪的主人,吞咽下人生的粗粝,看到“水逝去而常流,月盈亏而永生”。

可见这生活背面的阴郁,需要多高的忍耐度。常言:痛而不言,是一种智慧。那么,痛而言乐,就是一种修养与境界。长夜漫漫,苏老先生静静地把体内的黄连捣碎,铺成底肥,捧出的却是雍容的牡丹。他是捧着鲜花,但脚下踩着墓场与荆棘,向后人走来的圣者。他豪放的酒与笑声,盛在一个沧桑铸就的金杯里。

当下,我们吃着“东坡肘子”“蜜三刀”,已少有人去品味他背后的痛;我们诵着“大江东去”“一蓑烟雨任平生”,已少有人去虑及他内里的泪。他的豪放旷达乐观,已被风霜雨雪注册,成为历史悠久的老字号品牌。

但设若我们只听见苏先生的朗声大笑,而聆听不到他内心咯吱咯吱的隐忍与爱的低吼,那就只摸到了生活的表皮。生活的背面,还等着我们的第三只眼,含泪去穿透。设若我们直面生活,被生活踢了咬了,只一味哭诉抱怨,那就需要做好生活背面的功课:含笑去隐忍、去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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