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欲至,天寒初,能饮一杯无?

作者:张斐然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知为何,每每入冬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这首《问刘十九》。这首诗的作者是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然而我想起它并非是因为白居易的缘故,而是因为其中有两句诗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想象着白居易写这首诗时的光景,渺远的场景在我眼前展开:灰色的天空下,时间已近傍晚,苍茫山间,枯树林中,唯有一座草庐。点点星火从草庐中闪出,明明灭灭。一人独坐,与一壶酒相伴。看雪落下,无限欢喜,又无限伤怀。若是友人赴约,想必厚重的脚印会在雪白的天地间留下孤冷的痕迹;若是无人前来,仅与这天、这地、这壶酒相伴,亦已足够。

于是,这两句诗被我引為人生追求。

读古诗,当我念到“独钓寒江雪”,便想起在“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之处,于孤舟上寂寞垂钓的蓑笠翁;读现代诗,当我念到“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便想起伫立在雨巷中痴痴等待的戴望舒。他们两人,一个一身蓑衣,一个一袭青衫长袍,一个于几近纯白的雪色背景下,一个于灰黑清冷的江南小巷中,同样的孤寂、清冷。诗人的情绪无限渲染,就像那句“晚来天欲雪”,有一种感觉连同着无限延伸的背景,跨越时光,不断蔓延。

当这种似乎一伸手即可触碰到的感觉真切产生时,我为此震撼,为此心颤。

然而,能饮一杯无?

我突然想起在小说中看到的曾经的“喧嚣”:月上柳梢,执一把纨扇,与友人相约;猜灯谜,逛集市,放花灯,听曲赏戏看烟火,皆是乐趣。只是这样的画面如今已变了模样:商铺林立,价签浮动,货物整整齐齐,人们来来往往,当然,大多手持自拍杆。

或许正是因为有许多东西已“变了模样”,于是我不敢想这跨越时光来到我们面前的静美是否还能传承下去?

大雪今日犹在,穿过盛唐,走过民国,我们太需要重新拾起发现美的眼睛。

新酿的米酒,色绿香浓;小小红泥炉,烧得殷红。天快黑了,雪欲至,天寒初,能饮一杯无?

点评

作者由白居易的《问刘十九》起笔,由此联想到柳宗元的《江雪》、戴望舒的《雨巷》,并从中体会到了诗词中那一番宁静、孤寂与冷清的意境,而这种意境正是作者所推崇的。文章后半部分,针对现代社会的“喧嚣”与现代人的浮躁,作者发起呼吁,希望大家“重新拾起发现美的眼睛”,让诗词中呈现的美好能够继续传承下去。文章语言虽不华丽,但作者却能娓娓细说,于灵动的感悟间给人以无限回味。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