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老屋那厢情

作者:王斯琪

“老屋要拆迁了!”

简短的话语从电话那头传来,稀松平常的语调,似乎只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电话这头却炸开了锅……

“拆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哦,哦,我忘了告诉你,不是要修路了吗?那间老屋就要被拆了……”

我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竟好像看到了老屋……老屋就是一座低矮的小平房,面积大约十七八平方米。老屋的外墙上没有刷白涂料,灰黑的砖墙在日晒雨淋中挣扎,斑斑驳驳,倒也有些粗犷的境界。蓝色的大门上漆掉了不少,裸露出几块黑铁片。老屋那样普通,以至于过路的人们忽略了它。屋内很空,东南角有个大炉灶,旁边又堆了些枯枝败叶。炉灶上方被烟熏得灰黑的墙壁,似乎在诉说着年迈的沧桑往事。

老屋如此普通,但它却填满了我关于家的记忆。

北方人喜面食,过节时家里来了客人,必定会蒸上几笼馒头、包子什么的来招待。春节期间,家家团聚,好不热闹。平时空寂的老屋内围了不少的亲戚,都是姑婶,边蒸着馒头边讲着闲话。这家今年在哪里买了套房子啦,那家人的孩子又考上了什么学校,诸如此类的谈话声此起彼伏。炉灶内的红色火焰跳动着,暖气蒸腾,充溢了整间老屋,使人全然感受不到寒冷。还记得,那时我们几个小伙伴,总是时不时滑头滑脑地冲进老屋,脸蛋冻得通红,气喘吁吁,笑嘻嘻地,咧着嘴问道:“蒸熟了吗?”姑婶们看到我们这样心急,也都停下手中的活儿,打趣地说道:“马上嘞,你们再跑几趟就熟了!”我们一个个的,倒也都信,不一会儿就跑来老屋一趟,瞅瞅这个,瞧瞧那个,小大人似的,眼睛骨碌碌地转,閃着儿童那特有的狡黠而天真的光芒。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是什么支撑着我们这群小孩来回地跑着那到老屋的两百米路程呢?是馒头包子的香味?还是那份急切的期待?也许这是我对家的最初理解,始于老屋。

恍惚间,似有一个声音在叫我:“粥烧好了。吃吧,小馋鬼!”

灯亮了,我和奶奶静静地坐在老屋内的炉灶前。炉灶中,木柴燃烧的火红的光映照着我们的脸。

“粥应该快煮好了吧?”

“马上马上。”

我笑眯眯地望着奶奶,未曾注意她那苍老的愈变愈老的面容。如今想来,定是发如银丝、矮小干瘦。奶奶的手不闲着,不时地往炉灶里添些柴火,许是看我着急吃,急急忙忙的。我把手臂撑在板凳上,头好奇地前伸着。

“头不要伸那么前,万一被火烧着,怎么办呀。”

“可是我想看烧着的火,而且离火近一些,就暖和一些。奶奶,不信你试试!”

那时我还得仰望着奶奶。我调皮地凑到奶奶身边,小脑袋在奶奶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伸长了脖子古灵精怪地望着奶奶。火光照着奶奶的半张脸,很是灿烂。

“你冷啊?叫你多穿些你不听,老屋又不比家里暖和,这下好了吧。”

奶奶故作生气地看着我,皱着眉头说道,她的额上全是柔情似水的皱纹,眸子也忽然亮了,浸润着浓浓的爱意。

“来,把手给我。”

奶奶把手伸了过来。那是双历经沧桑后布满褶皱和老茧的干瘦的手,那是双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手。奶奶一面把我的两只胖胖的手包紧在自己的手中,一面往我这儿缓慢地挪了挪。

“手我帮你焐着了,两个人再挤一挤就不冷了。”

“真的诶!奶奶,我长大了我就帮你焐手,好吗?”

“那奶奶一定等到那一天。你怎么这么会说话呀!”

祖孙俩的谈话声中,老屋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这大概,也是心里的温度在升高吧。

“老屋什么时候拆掉?”

“可能快了吧……”

现实终究是那样残酷,我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奶奶也更年迈了。老屋,我最初的对家的理解的房子,也将变成一堆石块,或深埋地下,或运至远方,化作尘埃。但是,老屋所承载的那厢情,却是永远不变的,只是永久地封存在了记忆的盒子中,被一把名为时间的锁锁上了。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关于老屋的记忆又潮水般奔涌而出。我急切从爸爸手中抢过电话,努力装作很平静的样子,问道:“过年,今年过年的时候,老屋还会在吗?”

(指导老师:吴如厂)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