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开讲:如果可以,请叫我李博士

作者:李蝉夏

1998年,我在川崎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律师,要我带上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和银行卡,第二天下午到东京大学附属广尾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去。第二天,我准时到病房去了。Mrs Katatani躺在病床上,她的家人和一位律师围在床边,那位律师核实了我所有的证件以后,当场宣读了Mrs Katatani的一份捐赠书。她捐赠了600万日元,相当于当时的人民币36万,作为我四年读博的学费。另外,每个月给我20万日元,相当于当时的人民幣1.2万元,作为生活费,直到我自己提出不要为止。

当律师宣读完捐赠书以后,我感到又惊、又喜、又尴尬,因为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笔捐赠帮助我度过了我人生中最难的时刻,今天我和大家分享一下这笔捐赠的由来。

1992年,我辞掉了在上海妇产科医生的工作,第二年自费到日本去念书。在日本的11年里,前6年,我的课余时间都在打工,平均每天睡不到5个小时。到了可以读博的时候,钱还是不够,我很焦虑,也很迷茫。1997年,我在东京的一家推拿院里做推拿师,有一天来了一位腰痛的、69岁的老太太,名叫Mrs Katatani。从她的衣着打扮到言行举止,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生活富足、有修养的人。我为她推了2个小时,然后对她说,如果没有改善的话,请你第四天再过来。以我当时的经验,腰痛的客户,即便是急性腰扭伤,一般只要推一到两次就可以缓解,甚至可以解决问题了。

但是,我为她推了三次以后,她的腰痛还是没有缓解。当她第四次来的时候,我就非常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腰部有问题。所以,我提出了要检查腹部。她同意了。我让她侧身,然后叩击她的下腹部,发现有少量的腹水,大概300ml。八九十年代的医院,医疗设备都比较落后,临床医生的手都是很巧的,因为这是我们的基本功。我当时的推测是中晚期右侧卵巢癌和腹水,所以我对她说:“你要赶快到附近的东京大学附属广尾医院妇产科去做检查。”

两天以后,她来了——她是来投诉我的。她没有去妇产科——她去了内科,医生的诊断是胃肠炎。我对她说这是误诊,你无论如何要让我再给你查一次。她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出于礼貌接受了。我又替她查了一次,发现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腹水大概500ml,从300ml到500ml只隔了两天!我对她说你必须马上再到医院去,必须去妇产科。

她拒绝了。我向她要电话号码,也被拒绝了。在日本,被客户投诉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我被炒鱿鱼了。临走的时候,我向老板要Mrs Katatani的电话号码。老板也拒绝了,说这是客户隐私。我对老板说:“她是被误诊的,这是一条人命啊!你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会打电话催她去医院。”老板听了以后也没作声,把客户名册打开,然后他就走开了。我就把信息抄了下来。

第二天开始,我就每天给Mrs Katatani打两个电话,连续打了51天。其实,在这段时间里我也经常纠结,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判断,怀疑过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值得。因为即便我是对的,随着时间的推移,Mrs Katatani能够被救回来的机会其实是越来越渺茫的。到了第52天,Mrs Katatani的先生给我打来了电话,请我晚上到他们家里去吃饭。我当时忐忑不安,难道是我的电话起作用了?但也可能是最后通牒,如果Mrs Katatani报警了,我很可能因为电话骚扰而被日本警方遣送回国。

晚上我到了他们家,他们很客气地招待了我。吃完饭以后,Mrs Katatani对我说,最近这半个月她的体重明显增加了,裤子也穿不上了,让我再替她查一下。我又替她查了一下,感觉她有一肚子腹水了。于是,我和他们一家商量,决定叫救护车。在医院的急诊室,很巧的是值班的医生正好是我的教授以前的学生,所以我就赶快请他帮忙,当时的诊断是:晚期卵巢癌。之后,医生提出了手术治疗的方案。我马上反对。我认为动手术的目的是要把肿块切掉,但晚期卵巢癌的肿块非常容易出血,根本切不掉。我建议Mrs Katatani接受保守治疗。

可是她最终还是接受了手术治疗。5个多小时的手术,以止血为主,以失败告终。手术以后,医生提出了化疗的方案。我又提出反对。我认为手术都失败了,化疗只会加重对身体的伤害。可是很遗憾的是,Mrs Katatani还是接受了化疗。我当时很失望,认为她不信任我。但后来,我想明白了:关键在于医生说了她想听的话,让她一再看到了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第四次化疗开始以后没多久,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是一开场我说的那一幕。过了没多久,1998年10月18日,Mrs Katatani在医院里过世了。我总共获得了她680万日元的捐赠,相当于当时的人民币40万元。1999年4月,我考上了日本横滨市立大学博士;2003年3月,我以2项发明和1项被Nature Review评价为“2004年度全球在神经诱导领域两个最重要的发现之一”的成绩,获得了日本医学博士学位,我的梦想实现了。

但当时如果没有Mrs Katatani的捐赠,也许今天的我并不是医学博士,我的人生轨迹完全可能因为没钱读博而改变。其实,在我接受了Mrs Katatani的捐赠以后,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钱。她对我说:“你把自己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打工上了,你缺的只是钱而已,有了这些钱,你就可以去成就自己,将来有机会的话,你也可以去成就别人啊!我也知道你给我的建议都是对的,可我始终没有按照你的建议去做,我真的很遗憾,其实我很信任你,只是我太想活下来了。”

我很感恩Mrs Katatani,也很想念她。我希望大家叫我“李博士”,是因为这个博士学位里充满了她满满的爱和期待。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像Mrs Katatani成就我一样去成就别人?我是学医的,医者,授人以鱼,一条鱼的“鱼”。在我看来,知识本身不是力量,但知识可以通过实践升华为智慧,智慧才是力量。那怎么样才能将我拥有的知识和人生阅历升华到可以成就别人智慧的层面呢?健康之路漫漫长,我相信,从娃娃抓起,效果一定会更好!但这需要更多的人一起来参与,这是我正在追逐的新的梦想:授人以渔。感恩故人Mrs Katatani!

【素材运用】听了李博士的故事,很多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他是幸运的。但“幸运”从何而来?被炒鱿鱼后的连续51天的电话询问,充分体现了李蝉夏不计个人得失,一心为患者服务的宽容之心、爱人之心、执着之心,而这才是幸运的真正源泉。此外,李蝉夏愿意别人叫他“李博士”,这是他对Mrs Katatani的怀念与感恩,知恩图报,反哺社会,值得你我敬仰学习!

【适用话题】梦想;执着;感恩;金钱

连连小编

李蝉夏,被誉为“父母商实战智慧第一人”。他1987年毕业于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1993年赴日就学,2003年获得日本医学博士学位,2004年赴美从事精神发育迟滞IQ低下成因机制的研究,并于2004年颠覆了传统的IQ理论,2008年回到中国。下文是李博士在TED进行的演讲,讲述了他工作和求学过程中的感人往事,让我们一睹为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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