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每一个分子

作者:杜简宁

我的生活像一直被一场连绵的雨笼罩着,这就是为什么我要用文字这把伞罩住自己的原因。或许雨天并不总是阴冷的,但我已习惯将文字作为心灵的依托放在身边。如果我想看见躲在雨幕后的太阳的光晕,我也必然与文字一同向远方望去。当我撑着这把伞时,像是作为独立个体孤独地行走着,但其实我在透过文字欣赏身边流动的风景。我在其中穿行、触碰它们,尝试着体会它们的情感,写作让我更爱生活。

行云车流,在傍晚一同登场。雨天的空气潮湿,吸引了大片灰云,湿漉漉的生活在灯光闪烁间前进。

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感受,水分子凝聚了哀怨扑在车窗上。我望着水珠凝聚而模糊不清的玻璃窗,想着,整个世界都近视了吗?

有几个小学生无所顾忌地在车厢里打闹,用手指在玻璃上划开一道道水迹,车窗上满是他们留下的涂鸦。

生活吵吵嚷嚷地前行。

公交车停在站点,车门开启,只上来一个微胖的女孩,背着厚重的书包,倒是与这天气的沉重颇为应和。车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又飞快地冲回了原先的车道。女孩重心不稳,差点摔倒,但还是很努力地挤到了一个老人身旁,艰难地坐进那靠着车窗的唯一空位。老人唉哟唉哟地缩腿,却似乎并未想到自己可以往里坐一坐。

我略带不快地看着。这些缥缈在空气中的温暖的分子被冷雨化开了,平庸地堆积在孤独的角落。

但马上又安静了下来。先前几个吵闹的小男孩留下涂鸦走了,而那个微胖的女孩开始用手指在车窗上比比划划。

我眯眼想看清她写了什么,但光线实在太暗。只知是浑圆的字体,密密地排在女孩淡淡的眉眼边。

我便不再想方设法去看,心想,约莫就是些矫情的文字吧。

但生活总有一个下车的站点,创造出些许契机让你重新发现你已经不在意的东西。女孩下车了,那個座位空出来,留下了两行清晰的、字的印迹。一束光恰到好处地打过来,使我看清了它们:

“生活的每一个分子,都藏在你的眼中。”

水汽收合在字迹上,波澜不惊地滑落,像是女孩的续笔。我竟有些感动。

不知怎的,像是世界连我一起开了窍,我听得周围的老人在议论:“刚才那个女孩子是学生吧,写的什么啊?好乖喏!”我看见前排空了的车座边的车窗上划满了嬉笑却善意的符号:笑脸,太阳,某个人的姓名……耳边似乎再次响起了他们的笑声。

原来,生活的每个分子,并不在片刻之间,而是藏在你眼中。一个个分子是无穷无尽的时间,只有更多地体会,才能更好地回味。宛如一粒粒石榴,一粒粒品尝,才能一粒粒珍藏。

而此时此地,只有片刻,我却已经感受到了“每一个”的含义。我抬起手,也想往车窗上写点什么,却只是擦开了一小块模糊的痕迹,让灯光、雨水、车流交错糅杂,再清晰地投入到我的生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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