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粥人家门户香

作者:刘天瑶

偶见清代文学家、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的“见水不见米,非粥也;见米不见水,非粥也;必使水米融洽,柔腻如一,而后谓之粥”,顿时倍感亲切,也颇多感悟。对于我们这里的水乡人家,粥是日常餐食,也是生活写照。煮粥很简单,一口汤锅、一瓢水、一勺米,即为全部乾坤;煮粥又很讲究,水量几何,火候几分,全凭用心思量。粥有百态,亦有百味;煮出心思,熬出情味!

幼时,父母工作繁忙,将我送至乡下与外公外婆同住。外婆家床头紧邻灶台,每日清晨,我总是被柴火的噼啪声唤醒。外婆煮粥时,一口大铁锅,架上几根木柴,先大火猛攻,一会儿工夫,米水便沸腾起来,然后撒下大把青菜叶子,再来个“釜底抽薪”,以余热细煨,待到温度下降,水、米、菜便融为一体,粥香四溢。外婆麻利地将粥盛在一个个粗瓷大碗里,沉甸甸的,外公便在一两碗厚实的菜粥果腹后,迎着朝阳走向田野,投入一上午的劳作。

外婆的粥,厚实而黏稠,如庄稼人厚道朴实的性格。我时常不解,外婆的粥何以如此黏稠?后来我终了悟,这简单而厚实的一碗粥,承载着庄稼人半天的忙碌与艰辛,更见证了几千年农耕文明的传承!

后来,我回城读书,学业渐重之际,每每入夜,总能吃到母亲为我熬的粥。母亲煮粥,一口精致小锅,几把早已浸泡多时的小米、荞麦、薏仁和核桃,伴着预备好的热水,开足燃气,一会儿工夫,米香弥散。母亲会再放些切碎的香菜或荠菜叶,接着文火细煨,不久便大功告成。粥被盛在精致的碎花瓷碗里,总是在我疲惫之际送至桌前。在那些困倦的深夜,喝一碗淡而香的粥,我总能安然入眠!

母亲的粥,稀稠浓淡总相宜。我也曾疑惑,母亲的粥何以一以贯之的淡香?后来我终于明白,这简单而香气芬芳的一碗粥,一如这个知识女性,柔順而温婉,沉淀着岁月,义蕴含着对女儿的深情和希冀!

去年寒假,母亲偶感风寒,我细思之,便想煮一碗“精品粥”。询问了一番“度娘”,再效仿母亲,数把小米,融合着红豆、红枣、薏仁、荞麦等,还聚集着香菜。一阵手忙脚 乱,几次加水,大火猛攻,终于大功告成,锅灶上却一片狼藉。盛在母亲常用的碎花瓷碗里,满是烟火味的粥溢出碗沿,流到碗外,我看着,深感羞愧;呈至母亲面前,母亲嘴角微扬,眼里满是意外和喜悦!

我的粥,用料繁复,却不够绵密,恰似草莽英雄聚会!我有些赧颜,我的粥何以如此粗疏?后来,我亦了然,我这做工简单而莽撞的粥,因未经生活打磨,略带青涩和稚嫩,却也饱含着感恩和珍惜,是新一代肩负生活责任之开始!

菜粥,传承了千年,早已成为生活的烙印。尘世再喧嚣,也改变不了生活的味道,一碗菜粥足以凝聚尘世烟火的深情。菜粥香气盈口,啜一口粥,耳边悠然回响起诗人陈著的诗句:“梅花时节溪山好,菜粥人家门户香。”

佳作点评

文章由《随园食单》引出粥的话题:粥有百态,亦有百味。然后将祖孙三代的煮粥之态、粥之味进行浓墨重彩的描摹,并细致入微地分析出人与粥的特点,将浓郁的亲情融入平淡的日常饮食中,生趣盎然。结尾以陈著的诗句收束,既照应题目,又点明主旨,不愧画龙点睛之笔。全文以事写人,以物写情,平淡中蕴含深情,读来令人怦然心动,颇具感染力。

(孙晓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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