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树

作者:蒋立中

我的老家坐落在一个小山冲里,三面环山,门前有一方池塘。山上树木苍翠,林间飞鸟和鸣;池塘里碧波荡漾,有莲有鹅有鱼虾,可以听“曲项向天歌”,可以看“鱼戏莲叶间”;池塘边并排种有三棵椿树,枝繁叶茂,粗壮挺拔。

这三棵椿树是父亲20世纪70年代初种的,已经有四十多年了,和我的年龄差不多。父亲喜欢种树,房前屋后都种满了树,有三棵椿树、两棵银杏、五棵桃树、四棵桂花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池塘四周还种有垂柳。老家的土房子就掩映在这些树之中,四季都有好景致。其中这三棵椿树长得最高大,粗约一米,高约二十米,像三把冲天撑开的大伞。树比人好。树虽然到了秋冬就枝枯叶落,可春夏一到,它又能泛青长芽,返老还童。如今父亲种的树依然活着,他却永远离开了我。

说来奇怪,椿树的树叶能散发不同的气味,有的散发臭味,有的散发香气,所以又分为臭椿和香椿。古代农市上把香椿称为椿,把臭椿称为樗。父亲种的三棵是香椿。春天的时候,只要从它们旁边经过,自然就有一股芳香扑鼻而来。

我常想,树木无欲无求,怎么也有香臭之分?只有人才分香臭呢:某某臭名远扬,是个臭男人;某某很吃香,是个香饽饽。鲁迅先生甚至认为,连人的汗都有香臭之别,“。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

椿树苗可以做菜。香椿叶厚芽嫩,营养丰富,被誉为“树上蔬菜”。母亲在世时,喜欢炒椿树苗吃。母亲身体小好,不能爬树,摘椿树苗自然是我的乐事。年少的我机灵得很,像个瘦猴子,“嗖嗖嗖”爬到树上,一会儿工夫就摘下一竹篮。母亲站在树下张望,一边夸我,一边叫我小心。

母亲炒的椿树苗色香味俱全,色是绿色,香是清香,味道好极了。我一餐能吃大半碗。常常是这样的情景:我在那里狼吞虎咽,母亲在旁边看着我笑。好吃的東西母亲从不先动筷子,至多是等我吃饱了她才尝点儿剩余的。邻居家的孩子也常来摘我家的椿树苗,母亲见了没半点儿不高兴。现在母亲也走了,我也很少再吃椿树苗了,可每逢春夏同家,我总还是忍不住要做一碗新鲜的椿树苗尝尝,虽然没有母亲烧的好吃,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椿树是很有喻义的,古代以“萱”代指母亲,以“椿”代指父亲,所谓“椿萱并茂”即父母双全,那是人生的大幸事。

最近几年,许多人老想打我家这些树的主意,三番五次地找到我,说要出高价买我家的椿树、银杏树、桂花树,可不管他们出多少钱,我也不心动,总是毫不犹豫地同答:不卖。

树在,父母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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