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猴子馆》:冯内古特离世十年,让我们来领略他的黑色幽默

作者:未知

  作文君

  2017年是美国黑色幽默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逝世10周年。2007年冯内古特去世时,《纽约时报》称其为“捕获到时代想象力的小说家”。作为20世纪美国最重要、最有影响力的黑色幽默文学代表作家,冯内古特的作品以喜剧形式表现悲剧内容,在灾难、荒诞、绝望面前发出笑声。他的作品抓住了他身处时代的情绪,令人着迷,还激发了整整一代人的想象。今天作文君推荐的这本《欢迎来到猴子馆》是冯内古特的短篇小说集,在二十五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中,我们能看见如今风行的《X档案》《黑镜》的脑洞源头。读罢小说,再反观世界,我们恍然发现,十年过去,冯内古特的想象和预言正在发生。

  内容简介

  《欢迎来到猴子馆》是冯内古特于1968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这是冯内古特创作力最为旺盛的作品集,将人类在当今社会中变成了战争机器,科技产品、金融产品的傀儡的悲剧命运用嬉笑怒骂的方式呈现得淋漓尽致。

  在本书中,冯内古特把讽刺的利刃对准了迅猛发展的科技。在《哈里森·伯杰龙》一篇中,他想象了这样的场景:未来人人平等了,但你得戴上“助残器”,让你不能比别人更聪明、更漂亮;冯内古特仇视战争,在《国王的全部马》中,敌军将领皮英要求用美军士兵做棋子,下一盘“人肉棋”,使几位年轻士兵无辜送命;冯内古特的批判名单上少不了金钱和资本主义,在他看来,物质财富令人向往,同时也具有毁灭性的力量。但冯内古特并非“腹黑吐槽型”作家,在提出批判的同时,他也列出了拯救人性的药方。

  作者简介

  库尔特·冯内古特(Kurt Vonnegut)1922年出生于美国印第安纳州。他被公认为“美国现代科幻小说之父”,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推崇他为“美国当代最好的作家之一”。在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冯内古特被奉为精神偶像,几乎在每个大学生的寝室里,你都能找到一本卷了边儿的冯内古特小说。

  冯内古特的写作灵感多来自第二次世界大战在德国德累斯顿战俘营逃过恐怖大轰炸的亲身经历。他的《五号屠场》被誉为20世纪美国评等最优的小说之一。冯内古特还被称为“词语漫画家”。除了文笔犀利,他本人也喜欢涂画。很多作品中的插图都出自他的手笔,讽刺的文字加上幽默的插图,讥讽揶揄跃然纸上。

  2007年4月11日,冯内古特去世。他一直希望死在乞力马扎罗山的飞机失事中,最终却因摔了一跤离开了这个世界,人生结局如同他的作品一般充满了黑色幽默。

  名家推荐

  冯内古特是当今美国最有才能的作家。

  ——英国小说家 格雷厄姆·格林

  知道了布劳提根和冯内古特,心想还有这样的小说啊……假如没有他们,我想或许我就不会有《且听风吟》和《一九七三年的弹子球》这样的作品了。

  ——日本作家 村上春树

  他是独特的……他属于为我们画出了我们的风景地图,为我们最了解的地点命名这样一种作家。

  ——英国作家、2007年諾贝尔文学奖获得者 多丽丝·莱辛

  精彩选段·前言

  “把每样东西上的屎擦掉”“不痛苦”

  来了,小库尔特·冯内古特短篇作品的一个回顾展。冯内古特还跟我们在一起,我还是原来那个冯内古特。德国的某个地方,有一条名为冯内的小溪,那是我这个奇怪名字的源头。

  我是1949年开始写作的。我是自学的。我没有什么写作理论能帮助别人。写作时我只是成为我似乎必须成为的人。我身高六英尺两英寸,体重接近两百磅,协调性很差,游泳时除外。写作靠的就是这团寄存的肥肉。

  在水里我很美。

  我唯一的兄弟比我大八岁,是个成功的科学家。他的专业领域是与云朵相关的物理学。他的名字是伯纳德,而且他比我搞笑。我记得他写给我的一封信。当时他的第一个孩子彼得刚刚出生抱回家。“我在这里,”信的开头写道,“把每样东西上的屎擦掉。”

  我唯一的姐姐比我大五岁,四十岁时死了。她身高也超过了六英尺,大概超了一埃米。她的长相有仙气,也优雅——无论是在水中还是在陆地上。她是个雕塑家。她的施洗名是“爱丽丝”,但她否认她是爱丽丝。我同意。人人都同意。也许哪天做梦我会发现她的真实名字。

  她的遗言是:“不痛苦”。这是很好的遗言。杀死她的是癌症。

  现在我意识到,我的哥哥姐姐说出了我的小说的两个主要主题:“我在这里把每样东西上的屎擦掉”“不痛苦”。为了支撑小说写作,我也写一些卖钱的东西,这本书的内容就是那些东西的样本。这是自由经济结出的果实。

  《纽约客》曾提到我的一本书——《上帝保佑你,罗斯瓦特先生》,说它是“一堆自恋的傻笑”。本书可能又是一堆。也许,把我想象成白石姑娘对读者有帮助:她穿着睡袍跪在一块石头上,要么是在找米诺鱼,要么是在爱慕自己的倒影。

  名著解读 冯内古特文法自由,章节和句子都很短小,非常幽默、有爆发力。这一段文字摘自本书前言,冯内古特像和朋友拉家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对作品的自嘲和讽刺,让人读完会心一笑,迫不及待地翻开下一页,要领略领略这堆“自恋的傻笑”。

  精彩选段·《哈里森·伯杰龙》

  我是怎么成为我能成为的人的

  电视节目突然中断了,插播一条新闻简报。是什么简报起初并不清楚,因为播音员有严重的言语障碍,所有的播音员都是。大概半分钟后,异常激动的播音员努力说出:“女士们、先生们——”他终于放弃了,把简报交给一个女芭蕾舞演员朗读。

  “女士们、先生们——”女芭蕾舞演员读着简报。她肯定格外美丽,因为她戴的面具很丑陋。也很容易看出她是所有舞者里最强健优雅的,她的助残袋跟两百磅男人戴的一样大。

  她随即为自己的嗓音道歉,因为女人有那样的嗓音是很不公平的。她的嗓音发出一支温暖、明亮、恒久的旋律。“原谅我——”她说,然后继续读下去,把嗓音弄得毫无竞争力。

  “哈里森·伯杰龙,十四岁,”她的声音就像鹩哥的嘶吼,“此人刚刚越狱,他被收监是因为涉嫌策划颠覆政府。他是个天才,是个运动健将,他身上的助残限制措施不足,他应被视为极端危险分子。”

  一张哈里森·伯杰龙的警局照片闪现在屏幕上——上下颠倒着,然后横着,又上下颠倒,最后才正了。这是一张哈里森的全身照,背景是英尺英寸的量度尺。他刚好七英尺高。

  身高之外,哈里森的外表如同挂满了万圣节装备。从未有人戴过比这更重的助残器。他生长的速度超过了助残总会的人发明助残设备的速度。他戴的精神助残器不是小耳麦,而是一对巨大的耳机,戴的眼镜镜片厚如旋涡。这副眼镜不只要让他半盲,还要让他嗡嗡头痛。

  他全身挂满了金属片。给强壮者用的助残器通常会形成某种对称,有一种军人的整肃感。但哈里森的样子就像一个垃圾场站了起来。在生活的赛场上,哈里森背负着三百磅。

  为了抵消他的好容貌,助残总会的人要他时刻在鼻子上戴一个红橡皮球,眉毛要一直剃光,整齐的白牙齿要胡乱戴上黑色的畸形齿套。

  “如果你看见这个男孩,”女芭蕾舞演员说,“不要——重复一遍,不要——试图跟他讲道理。”

  这时响起了一记大门拽拉铰链的尖锐声响。

  电视机里传出惊愕的尖叫和狂喊声。屏幕上,哈里森·伯杰龙的照片不断跳动,仿佛随着一场地震的节奏舞动。

  像个小丑般的、巨大的哈里森站在演播室的正中间,身上叮当作响。他掀开演播室大门时拽下的球形门把手还在手里。女芭蕾舞演员、技术人员、音乐家和播音员蜷缩着跪在他身前,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是皇帝!”哈里森叫道,“你们听见了吗?我是皇帝!所有人都必须立刻照我的话去做!”他跺着脚,演播室摇晃着。

  “我站在这儿——”他咆哮,“即便被弄残了、弄瘸了、弄病了——我也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统治者!现在看着,我是怎么成为我能成为的人的!”

  哈里森拽断了他的助残用具带,就像拽断湿纸巾一样。制造者担保那种带子能承受五百磅的力。哈里森的铁片助残器摔在地板上。

  哈里森把拇指插到锁住头具的挂锁条下面。锁条像芹菜一样断了。哈里森把耳机和眼镜往墙上砸。他扔掉了橡皮球鼻子后,一个雷神托尔也要敬畏的人现身了。

  名著解读 冯内古特笔下的句子简短直白,叙事方式天马行空。这段文字描述了在一个人人极度平等的世界中,站出来反抗的哈里森·伯杰龙的形象。哈里森是强壮而又俊美的,却因此背负了比任何人都重的助残袋来彰显“平等”。哈里森昙花一现的反抗被镇压以后,整篇小说在辛辣的讽刺中结束,耐人寻味。

  精彩选段·《国王的全部马》

  迅速处死,没有痛苦,立刻

  “很快皮英就要和我下一盘棋,赌注是你们的命。”他紧紧握住妻子柔弱的手,“还有我们家的四条命。皮英只肯给这个机会。”他耸耸肩,苦笑,“我的水平中等偏上——中等上面一点点。”

  “他疯了吗?”中士说。

  “你自己会看到的,”凯里上校没有描述,“棋局开始时你会见到他的,皮英,还有他的朋友巴尔佐夫少校。”他扬扬眉毛,“少校说他只是俄军的军事观察员,没有权力插手我们的事,他为此感到遗憾。他还说他同情我们。我怀疑这两句都是见鬼的谎话。皮英怕死他了。”

  “我们要去看你们下棋?”下士紧张地低声道。

  “我们十六个人,战士们,就是我要下的棋子。”

  门转开了……

  “你在下面能看清楚整个棋盘吗,白方国王?”皮英在楼座间愉快地说。楼座俯瞰着这个天蓝色穹顶的屋子。他朝下面的布莱恩·凯里、凯里的家人和士兵微笑着,“你一定要当白方的王,你知道的。否则就不能保证你能陪我们玩到终局了。”游击队长涨红了脸,他的微笑是一种嘲弄的关切,“很高兴见到你们所有人!”

  “这个屋子源自我的前辈们的奇想,他们代代相传,奴役着这里的人,”皮英拿腔作調地说,“这里是个很好的皇宫。但地板镶嵌着方格,六十四个方格——一个棋盘,看见了?以前的住客造了真人大小的漂亮棋子,就是立在你们面前的那些,他们和朋友坐在我这里,指挥仆人搬动棋子。”他捻动手指上的戒指,“很有想象力啊,不过,我们还需要再加点新意。今天,当然了,我们只会用到黑棋子,也就是我的棋子。”他转向不耐烦的巴尔佐夫少校,“美国人自己提供了棋子。太有趣了。”他看到巴尔佐夫没有随他笑,就收住了笑容。皮英好像渴望取悦这个俄国人。巴尔佐夫却好像不屑听皮英说话。

  “现在,我的朋友们,请注意,”皮英郑重地说,站起身,“游戏的规则很容易记。你们全都按照凯里上校的指挥行动。如果谁不幸被我的棋子吃了,就迅速处死,没有痛苦,立刻。”巴尔佐夫少校看着天花板,仿佛心里在批评皮英说的每一句话。

  下士突然爆出一串猛烈的脏话,一半是咒骂,一半是自怜。中士紧紧捂住年轻人的嘴。

  皮英从栏杆上探出身去,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个挣扎的士兵。“如果有谁在棋盘上乱跑,乱喊,将为他安排一种特别的死法。”他尖声说。

  “凯里上校和我要集中注意力,所以必须绝对安静。如果上校足够聪明,赢了我,那么,我被将死时还剩下的人就会被安全地转移出我的地盘。如果他输了——”皮英耸耸肩,坐回到那团软垫子里。“现在,你们必须要有风度。”他兴奋地说。

  名著解读 战争对生命、温情和人性的碾压是彻底的。参加过二战的冯内古特一生都没有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代表作《五号屠场》便是以他在美军轰炸德累斯顿时的经历写的。在这段选文中,敌军将领皮英要求用美军士兵做棋子,下一盘“人肉棋”,使几位年轻士兵无辜送命,阅读时荒谬却又真实的体验令人不得不思考小说中的战争隐喻以及战争的残酷。

  精彩书评

  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滑稽

  □墨 韵

  如果冯内古特看到后人说他的作品是科幻作品,或者说他是科幻作家,那他一定会气得跳脚,或者是抑郁地选择自杀。冯内古特自认为是个严肃作家,但在当时的文坛,许多古板的评论家认为冯内古特的小说由于有科幻元素,所以认定是“非严肃作家”,这在我们今天看来是十分可笑的:能把科幻元素带入荒诞小说中,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冯内古特曾说:“逗他人发笑是一件费力的活计。”他在早期作品中努力通过这种黑色的幽默荒诞滑稽的故事引人发笑,悲中作乐。书中有这么两句话:“每个人都能为自己活着而感到高兴的希望。”“我们的目标是使世界变得比我们出生时更美好。”这是书里人生存唯一的希望,也是冯内古特的唯一希望,虽然他知道这一切应该是无望的期许。这个世界是无法改变的,但他依然在用自己的黑色幽默感染那个时代的人们。

  他说:“幽默是远离残酷生活,从而自我保护的方法。”所以他在用这种方式保护着自己,如若不然,那等待他的是最残酷的死亡与心灵的拷问。他无力改变这个丑陋空虚的世界,只好这样伪装自己,所以他才会给人以古怪的形象,文章皆以怪诞为标志。书中巴恩豪斯教授也许就是他自己,他说:“我古怪,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恐惧。”恐惧这个社会,恐惧自己制造更深刻的文学恐慌,恐惧自己会做出自己都害怕的事情。

  他在《时震》中说:“活着意味着要么乏味得要命,要么害怕得要死。”那是何种的绝望与苦涩,这是多悲观的思想才会想着逃离现实世界,在文学幻想作品中制造滑稽的喜剧感伤世界。在黑色血腥的血泊里深陷,看着世界沉沦与痛苦,但只能无语落泪,无声哭泣。如此,在撕扯中发声——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滑稽。

  (摘自豆瓣读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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