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不幸之后

作者:王锦

一旦摆脱不幸,迎接你的可能并非光明。

“它足有五六寸长,从嘴唇上方一直耷拉到下颌,形状上下一般粗细,酷似一根香肠从面门中央垂下。”这就是芥川先生对《鼻子》中的主人公禅智内供的描写。读来字字滑稽却又逼真非常,惹人发笑又句句见血。

文中的禅智内供生而不幸,长鼻怪异。平日里最忌惮“鼻子”二字,恐遭哂笑。寺中弟子见他可怜,不禁生起惻隐之心,替他觅得了治鼻子的法子。不得不提的是,所谓的法子也十分荒谬可笑——需两烫几踩。总之可劲地折腾鼻子,不过内供为了今后不必再畏惧他人的眼光也顾不得什么了。可在医好长鼻后,内供开始觉着别人看他的眼神怪异更甚从前。

一段时日后,他反而盼着鼻子变回从前的怪模样了。

这可不真是件咄咄怪事吗?缘何内供摆脱了不幸,众人反而不恭敬了呢?这可能就似芥川所言,周遭人士在看待内供的鼻子时,是站在令人唏嘘又习以为常的利己角度的。

那些比内供活得要尊贵快活些的人,每每瞧见内供怪异的长鼻时,恐怕从大老远处便在心里乐开了花!但哂笑可不该是有身份之人所为,于是他们无师自通地戴上了伪善的面具,站在高于内供的台阶上,充分施展着本不必的怜悯,给予内供无权拒绝的同情。借他之丑来显自身仁爱。

还有些与内供相比要活得更艰辛落魄些的人,他们白日里干着繁重又枯燥的活计,为着生计四处奔波,怕是只有看到内供滑稽的长鼻时,才能在心中找找慰藉,拿他打打趣。不过常常是挂着假意关心的嘴脸打趣罢了。

于是内供费尽心思治好了长鼻后,本以为终于不用再受众人或怜悯或讥讽或惊异的眼光鞭挞时——大家反而因为失了对比对象而遗憾了。

这可不真是件咄咄怪事吗?缘何内供摆脱了不幸,却因为他人态度的改变而怅然若失呢?可见人真是一种过于在乎他人眼光的动物呀!为了迎合别人,而宁愿自己丑化,岂不可笑?但却真实。又或许内供也是有点享受别人赐予他的这些怜悯的吧!虽难堪,久而久之,却又为自己卖可怜求人博取了许多便利。

一旦摆脱不幸,众人不再谦让怜悯他,他竟也感到难以接受了。

摆脱不幸之后,等待你的也许是遗憾。

【迷你小评】

芥川龙之介的《鼻子》是一个离奇荒诞的故事,主题并不好理解。作者却能透过这个现实生活中可能不会发生的故事,在三类人身上看到人性的暗弱——比内供活得要尊贵快活些的人借他之丑来显自身仁爱;比他活得更艰辛落魄些的人借他之丑找到慰藉;他自己享受别人的怜悯,最后出卖可怜博取更多便利。笔触之犀利,将小说所表现的人性的虚荣、虚伪、软弱的丑恶面毫不留情地揭示出来。

在写法上,这篇读书心得不枝不蔓,没有旁征博引,也没有无限联想。作者在介绍故事梗概之后,即冷静分析各色人等的心理,犹如医生操刀解剖,直指要害。语言也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指导老师:李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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